虞晚舟的手摁着自己的眉心,觉得烛光有些刺眼,又闭上了眼睛。
明明只是伤了肩膀,却是浑身都说不出的疼痛和无力。
“策宸凨呢?”
玉锦说的话,她全然没有听进去。
玉锦有些无奈,“昨夜他的确是候在了外头,太后来了后,不知道同他说了什么,他就走了。”
虞晚舟闻言,微微颔首,许是药力还未退去,她迷糊之间又沉沉地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时,已是正午,玉锦正跪在床榻前帮她的伤口换药。
见她醒了,玉锦指了指身后的屏风。
虞晚舟枕在枕头上,转头看了过去,暮夏的日光透过格子窗,洒了进来,落在屏风的后头,依稀能看见跪了一地的人。
“这是......”
玉锦面上有几分的喜色,俯身低声同她道,“都是来给公主贺喜的。”
喜?
虞晚舟蹙眉想了一圈,也没有想明白能有什么喜事降到自己的身上。
近日她做的好事,就只有花钱给出征在外的将士填饱肚子了。
但这事情,不能让她那疑心颇重的皇帝老爹知道。
最先进来见她的是王御医,他是来给虞晚舟把脉的,见她醒了,连忙大声地恭喜道,“恭喜公主,心想事成。”
“......”
她皇帝老爹死了?
虞晚舟浑身说不上来的疼,以至于脑子一片空白,当王御医恭喜她时,她只想到了自己着一桩心愿。
可王御医没有说是什么喜事,其他跪在屏风后头恭喜她的人,也没有说是什么喜事。
她问了玉锦,玉锦却也没有说。
后来,她躺在床上养了五日,恢复了一些精神气,能下床了,她皇帝老爹的一道指婚下来,她才知道,她又被指婚了。
“策宸凨?这次他答应了?”
虞晚舟一手拿着圣旨,有些不悦地蹙眉。
王御医倒是了解她,嫁给策宸凨,也的确是她的一个目的。
只是,她就这么轻易又被指婚给了他,虞晚舟心里总有些不得劲。
那传旨的公公笑着上前道,“公主有所不知,此次指婚是策将军自己到皇上面前求来的。”
虞晚舟怔愣了几息,一时间觉得自己听错了。
“他求娶我?”
“是啊,皇上知道后勃然大怒,又是罚跪,又是鞭打一百,消了气后,这才给答应了下来。”
公公的话让她眉头蹙得颇紧,听闻他又被鞭打了,作势就要出去,却是被玉锦拦了下来。
“公主不必心疼他,是太后逼迫他去皇上面前求娶的,并非出于真心。”
跨出门槛的脚硬生生地顿下,她站在殿前处,指尖有些微凉。
难怪,那些人只道贺,却并不说是什么事情,玉锦也不愿意说。
她眨了眨眼睛,忽而笑着问道,“被殿前以死拒婚和被要挟性命来求娶,哪一个更让我难堪?”
没有起风,可她的眼眶又被氤氲的水意湿润了。
公公默默地退了出去,转头去皇帝跟前复命。
“皇上布局有方,即便公主痴心策宸凨又如何?眼下被伤透了心,只要皇上您哄上一两句,公主定能为你所用。”
皇帝负手站在窗前,看着殿前的那棵老树上有一片叶子已经泛了黄,他沧桑的脸上尽是算计。
策宸凨是被太后逼迫求娶公主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
尹嬷嬷将此事告诉太后时,太后震怒不已,发了一道命,宫中若再有人传此事,就惩以割舌。
太后她老人家向来是雷厉风行,此旨才发布出去,就有十二名宫人受了惩罚。
宫里一下子安静了起来。
脸已经丢了,虞晚舟也懒得管此事,眼下对她更为重要的,是那个知道她真正目的的楚美人。
可当她要去楚美人寝宫会一会她时,玉锦却告诉她,楚美人在逼宫当晚,死在了乱军的剑下。
“死了?”
虞晚舟蹙眉,有些不安地坐了下来,纤细的手指不断地敲着茶盏。
“是啊,她死的也颇为蹊跷,明明策将军领兵入宫救驾的时候,她人还好好的,就陪在皇上的身边,救兵入了宫,叛军都被控制住了,她倒是死了。”
得知楚美人死了,皇帝也只是伤感了一阵,转头太后命人送上百幅美人图时,他也就忘了那楚美人,也为让人细查。
虞晚舟抿了一口茶,起疑道,“她死在了何处?”
“是死在自己宫殿里头的。”
玉锦认真地回想了一下, 又道,“当时策宸凨正巧和楚美人同路,便是顺道护送她回了寝宫,后来皇上传她侍寝,太监去传旨,才发现楚美人宫里头的人都死了。”
“据侍卫说是藏匿在她寝宫的叛军所为。”
表面上来看,一切都合情合理。
可虞晚舟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哪个侍卫传的?让他来见我。”
玉锦领命而去。
虞晚舟懒洋洋地倚在小榻上,手里捧着温热的茶盏。
格子窗半开着,如今吹进来的风,已经有了凉意,窗外的那棵夹竹桃的花瓣早已吹落了一地,枝干上只剩了叶子。
体内余毒尚未清除,她坐了一会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她身上罩着一条薄毯,玉锦候在她的身边,是她喊醒了虞晚舟。
虞晚舟坐正了身子,抬眼却见来的人是策宸凨。
想起自己又丢了一回脸面,虞晚舟忍不住蹙眉,“怎么是你?”
“策将军说,楚美人宫里的情况,他最清楚,公主若是想问,直接问他便是。”
玉锦回禀之后,就低着头退了出去。
虞晚舟微微一愣,她并未让玉锦退出去。
但转念一想,她便也明白了。
这一定是策宸凨的意思,玉锦虽是平日里不怎么待见他,可那时,这人还只是宫中的侍卫,如今是位极人臣,立了三个大功的将军,又即将成为她的驸马。
玉锦自是有点怕他了。
虞晚舟垂眸沉思了几息,端起案桌上的那盏茶,正要喝,却见一只大掌伸了过来,将那盏茶端走了。
她仰起小脸看着策宸凨重新给她倒上一杯温热的茶,又递到了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