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并无此意。”
少年冷峻的脸庞很深沉,他的双眸不避不闪地看着怒发冲冠的皇帝,冷静内敛。
侍候在旁的小太监吓得不住地在发抖,他却是一点都不怕皇帝发火。
“属下是真心求娶公主的。”
皇帝沉默了一会,有个宫人自外头跑进了殿内,附耳同他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皇帝恍然大悟地看向了策宸凨,“原因?”
原因?
策宸凨桀骜的眉宇覆了一层凉薄,唯有敛下的眸底透出几分深沉。
是太后逼迫他来的。
但这并非是真正的原因。
细思之下,策宸凨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想娶公主。
约莫是听了尉迟浩和他身边的小兵对话的那日。
尉迟浩想娶公主,是为了荣华富贵,他想一步登天,再除去公主,自己可以再进朝堂呼风唤雨。
世上的男子想求娶公主的,大多如此,都不是真心。
既然都不是真心,那不如就由他娶了虞晚舟。
见他沉默了许久,皇帝冷哼一声,道,“你何时成了太后的人,对她言听计从?”
策宸凨微微一愣,抬头瞥了眼适才进来的宫人,明白了过来。
是这宫人对皇帝通风报信的。
“寡人给你赐婚,你不怕被砍头,倒是怕了太后的三言两语的威胁之词。”
皇帝气得不轻,又将案桌上的奏折砸在了他的身上。
有一个奏折的尖角打在了策宸凨的额前,落下时,少年的额头红肿了一块,光是瞧着就疼,但是他眼睛也不眨一下。
那尖角甚是尖锐,竟是把他的额头弄破了,一滴鲜血顺着他的眉毛流淌下来。
策宸凨面无表情地抬头,“太后最是疼爱嫡亲公主,属下知道她一定会做到。”
皇帝冷哼一声,怒道,“你就不怕寡人杀了你?”
他相信不止是其他人,包括策宸凨自己,也应当知道他想杀他不是一两天了。
少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英俊的脸庞线条紧绷着。
“很多事情,只有属下能帮皇上你办妥。”
比如暗中杀了镇南王这件事情。
皇帝用得着他的地方还有很多,真的想杀他,也要考虑考虑后果。
如今皇帝年迈,是否还能再用上个十年,亲自培训出另外一个杀手来。
皇帝盯着策宸凨,眯起了浑浊的眼睛。
一旁的小太监大气不敢出,着实为眼前这个胆大的少年郎捏了一把汗。
也不知过去了良久。
皇帝看着案桌上那燃得只剩下最后一点蜡油的烛火,“换了它。”
小太监连忙上前,拿出了新的蜡烛点上。
皇帝死死地盯着那新换上的蜡烛,负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头,手背青筋爆出。
若是把策宸凨换掉,就能如同换上一个新的蜡烛如此简单,那就好了。
“出去跪着,罚一百鞭。”
策宸凨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片刻过后,外头响起了鞭子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每一下,都觉得是皮开肉绽。
皇帝站在案桌前,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如今他身上立了三个大功,朝中无人能比,愈发嚣张了起来。”
可策宸凨却是比那镇南王更是棘手,除不去。
镇南王假借虞家的名义逼宫,利用百姓,早已失了民心,他死在了半路上,也不会有人为他打抱不平。
可策宸凨不同。
世人虽是惧怕他这个朝廷最阴狠毒辣的鹰爪,可也都知道,他虽为罪臣之子,但对皇帝甚至忠心,这十年来,只听皇帝一人之命,绝无二心。
这也是他被百姓私下唾骂的原因。
因他忘了世仇。
皇帝长长的叹了口气,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适才进来通风报信的宫人在一旁看着,小心翼翼的上前道,“皇上不必为策将军心烦头疼,太后她老人家不是已经帮你出了最好的主意了吗?”
皇帝微愣,睁开眼睛看了过去,“你是说?”
“太后身边的尹嬷嬷曾透露,嫡亲公主是制衡控制策宸凨的最好人选,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了。”
且不说当年策家和虞家的关系密切。
百姓心之所向,是这位嫡亲公主安好,谁待她不好,谁就是百姓的敌人。
策宸凨娶了她,若是心怀怨恨,错待了她,即便他身上有三个大功,百姓也不会买他的账。
况且,南蜀皇室百年来的规矩,驸马不可干政。
他倒是能轻而易举地让策宸凨空有虚职,而没有实权。
而且......虞晚舟一向最是听话,他可以让虞晚舟盯着这小子,倒是比叫那些不中用的侍卫去盯着策宸凨还管用。
那宫人见皇帝微微颔首,似是想明白了,便是又道,“太后她老人家心思盘算着的,都只是想皇上您好。”
“她想我好?”
皇帝皱眉,这太后近日愈发同他处处作对,这叫想他好?
宫人不再说话,低头俯身。
皇帝却是想起了从前的几桩事情。
当年他想把淳贵妃接进宫来,起初皇后并不在意,真正介意的人是太后。
因为淳贵妃的出身低微。
可太后没有自己出面,反倒是从旁嚼舌根,让皇后来阻止。
这才导致了帝后离心。
皇后没了,宫内的其他嫔妃也是她的棋子。
太后不愿意出面同他唱反调,是因为不想同他撕破脸。
如今嫔妃们大多都死了,就剩下一个只知道享乐的楚美人,不堪重用,太后只能自己亲自出面了。
皇帝心中虽是有气,但那宫人说的没错,不管太后做了什么事情,总归是为了他好。
毕竟他这个皇帝安好,她的太后之位才能坐得稳。
殿外鞭打的声音还在继续着。
皇帝虽是想通了,也已经坐下拟了指婚的圣旨,但并未免去了对策宸凨的责罚。
“这小子嚣张跋扈,以为立了功就了不起了!”
他冷哼一声,笔下的字迹穿透了纸,看起来盛怒未消。
...... ...... ......
虞晚舟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亮了,她脑袋昏沉,肩膀上传来的疼痛让她紧紧地蹙着眉心,死咬着下唇,才忍住了闷哼。
玉锦这侍女向来爱睡,可竟是守了她一整晚,见她醒了,欢喜地都哭了出来。
“公主殿下,你终于醒了!奴婢担心死了,太医说若是你天亮时还未醒,恐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