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交迭，流年似水。也许就会离开银山市了，心里反而格外留恋，理智和感情上都舍不得。

开启记忆的闸门，回忆主政银山市公安局近十年的时光，有欣喜，也有遗憾。

要离开了，李蔚然局长放心不下很多事情，其中就有吴波的提拔。

在李蔚然局长眼里，吴波是难得的公安干部好苗子。吴波人正派，有刑侦天赋，值得培养。吴波缺的是侦破实践和从警资历，要推上去阻力一定会非常大，但不管多难，离开银山市前也得把这件事情办了。

大江大河里，水面平静的地方，水下往往是潜流涌动。

公安局是一个非常专业的单位，围绕着刑侦支队长这一种重量级职务的缺失，各方都在衡量思虑谁能担任刑侦支队长这一重要职务。

有些人甚至梳理出一份从警多年，屡破大案的干警名单，认为无疑新的人选将从这些人中产生。他们的考虑还是比较周全的。如果是副支队长升为刑侦支队长，那么谁将提升副支队长，就会产生多米诺效应，会有多人得到逐级提拔。据此又列出了一份递升的名单。围绕着这份名单，又列出了一份这些人的人际关系图。有些这次能提升的人，也是从这些角度去考虑的。代理刑侦支队长也想着自己能够尽快扶正。刑侦支队里两位大队长也想着自己能不能成功地任副支队长。

没有人想到吴波会提拔到支队领导层。吴波的警龄太短了，没有这个民意基础。

形势逼人，李蔚然局长觉得这件事也不能久拖不决。需要先看看局领导层在刑侦支队长职务安排上的动向。

李蔚然局长召开了一次局党委会。议题是从3.3枪案看局指挥系统和指挥信息化平台建设。

这样的议题议起来没什么压力。局党委委员们各抒己见。都提出了很好的建议。说到底，指挥系统信息化平台的建设和完善，关键还是一个资金的问题。向上级要一部分，局里也得多方筹措。这个大方针定了下来，在原局信息化平台基础上，完善局指挥系统新的信息化平台建设。

会议即将结束时，李蔚然局长提出了局刑侦支队支队长职务问题，请大家随便议一议。

李蔚然局长话音一落，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每个人的心思都开始活动起来。

杜丽梅喝了一口茶，提出了把现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华小斌扶正。因为她已经给李蔚然局长私下提出了这个建议，觉得现在不发言不太好。另外也是存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占个先机。

杜丽梅发完言后，会议室又静了下来。毕竟杜丽梅在市公安局是二把手，也是属于重量级职务，何况她还有强大的背景。

纪委书记赵君实燃起一支烟，抽了几口，突然把烟扔到烟缸里掐灭说道:“既然李局说今天是随便议议，那咱们不妨多提出几个人选，大家仔细斟酌，把这个职务安排好。他提出经侦支队副支队长雒广发，原来一直搞刑侦，提任刑侦支队长。

胡志飞思考了一下。建议提拔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华小斌。他的思路是附议杜利梅提出的人选，空出一个刑侦支队副支队长的位置，好提议吴波担任。

周海涛，政治部主任，局党委副书记等人都没有发言。

政委提议，刑侦支队另一名副支队长陆家川提任刑侦支队长。

李蔚然局长说道:“大家提议的这几名同志一直是我们刑侦上的骨干，党性强，业务精，确实是不错的预备人选。”说完看了胡志飞一眼。

胡志飞说道:“如果从刑侦副支队长中提拔一名任刑侦支队长。那么就空出了一个刑侦支队副支队长的位置，我认为我们应该本着提拔青年优秀干部的精神，按照中央的精神，大力促进我们公安干部队伍的年轻化，专业化，知识化。从这个角度出发，我觉得河北分局刑警二中队中队长吴波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我提议他来补上刑侦支队副队长的位置。吴波在这一次3.3枪案中，依靠平时扎实的工作基础。思维缜密，为破获3.3枪案起到了重大作用。这样的同志值得我们破格提拔培养。”

胡志飞此话一出，包括局党委副书记，政委，纪委书记等人不由得互相看了几眼。一般来说，在党委会上胡志飞总是李蔚然意志的体现。有许多李蔚然不便提出的动议都是胡志飞来提出的。

周海涛一听胡志飞的提议。总算明白了今天党委会的曲折奥妙之处。不直接提出人事议题，来一个突然性的提议，以免大家事先考虑。对于刑侦支队长一职，李蔚然看起来并不在意，他的目的是提拔吴波担任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原来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吧。吴波才从警几年，又有什么侦破大案要案的成绩。靠着误打误撞的破了两个大案子，上这么重要的岗位？这老一越来越年老昏聩了。周海涛清了清嗓子说道:“吴波这位同志我比较了解，是从我们市中心分局成长起来的优秀青年干警。学历高，在金柜抢劫案和这次的3.3枪案中都做出了突出的成绩，理应破格培养，”李蔚然心下诧异，周海涛怎么这一次这么旗帜鲜明的赞成吴波提拔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呢？这时只见周海涛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水，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但是这位同志从警时间短，在刑侦岗位上没有历练，从刑警的角度说。真正的大案要案，它还没有破过一起。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他还是有些缺乏经验。别的不说，就说咱们刑侦支队的各大队长，哪个不是从警十年以上，身经百战。不说破案无数吧，也最起码破过很多的大案要案。除此之外，还有各分局的副局长，刑警大队长也都是咱们刑侦精英。所以我认为吴波来担任刑侦支队副支队长还不太合适，从稳步培养青年优秀干警的角度说，我认为可以提拔吴波担任其他比较重要的刑侦领导职务。比如说河北分局刑警大队副大队长，让他得到必要的锻炼，稳步成长。”

周海涛发言完了，会场一时安静下来，没人反对，也没有人附议。杜丽梅心里想道，周海涛这一番话有理有据，杀伤力很大。从其他人的态度看来，恐怕都是持赞成的态度。

李蔚然局长听完周海涛的发言，眼光巡视了一遍会场，目光落在了杜丽梅的脸上。

杜丽梅觉得自己确实不好发言，就低下了眼帘，凝视自己抚动茶杯的双手。

局纪委书记赵君实听了胡志飞的发言，心里酸酸的。数年以来，他是一直追随李蔚然局长的。局党委会上，多数情况下他都是支持李蔚然局长的。李蔚然在很多提拔干部的场合，很少去考虑他个人的想法。他也有欣赏的干部，也有几个一直在他手下努力工作的老下级。在局党委领导的位置上，他还确实没有提拔过几个自己欣赏或一直是自己老下级的人。所以今天心里感觉到有些不是滋味。上次提拔吴波，他是支持了李蔚然局长的，可是这一次，李蔚然局长的步子迈的太大了。他根本没有想到， 有一种春雷在头上突然炸响的感觉。

会议室一时无人说话，冷场了。

在李蔚然局长的眼睛里，吴波是刑侦科班人才。金柜抢劫案和3.3特大枪案，都反映出吴波超级敏锐的刑侦思维。吴波人正派，严于律己，在警务组织安排，警务基础工作方面，工作踏实有效，是公安干部的好苗子。毋庸讳言，吴波的经验不足，缺乏历练，但是这些短板可以在刑侦工作实践中补起来。李蔚然局长转动着自己的茶杯思考着，觉得现在自己还不便出面发表意见，于是说道:“今天的会议开的很好。议题得到了充分的讨论。刑侦支队长职务的确定，我们今天只是提出来大家发表一下意见，下去同志们可以仔细考虑一下，然后我们再召开局党委会把这个职务定下来。现在咱们先散会吧。”

此话一出，局党委委员们都收拾自己的东西，走出了会议室。

杜丽梅边走边沉思着，李蔚然局长这个想法确实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看起来李蔚然局长今天也是试探一下。根据今天在场的局党委委员的态度，这个想法恐怕很难实现。

李蔚然局长回到办公室，平常一贯沉稳的他，今天心却静不下来。一个年轻干部的成长真是不容易啊。他扪心自问，提拔吴波，他是出于公心。不想看着一个有天赋的刑侦人才，在繁琐的基层事务中磨掉了锐气，失掉了最好的青春时光。想着想着一时感觉到宽大的办公室突然变得格外地狭小闷热。于是他就出了办公室，走到院子的花坛，平静一下心情。

杜丽梅又何尝不希望吴波提拔到刑侦支队副支队长的位置上的，这样在同一个办公大楼里，她也能经常地见到吴波。吴波热爱刑侦，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他的刑侦天赋也会得到充分的发挥。杜丽梅走到窗前，远处是蔚蓝的天空。她静静地思考着，感觉到总的来说，恐怕提拔吴波任刑侦支队副支队长的动议不会实现。突然不经意地朝院子里一看，只见李蔚然局长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的花坛边。

李蔚然局长和吴波非亲非故，他对吴波的关心爱护，提拔培养都是出于公心，认为吴波是一个热爱公安工作，具有刑侦才能和公安组织能力的一个优秀青年干部的苗子。以一般的眼光看，确实对吴波有知遇之恩。杜丽梅突然觉得有些惭愧。她分不清自己对吴波的爱究竟是情还是欲。这次吴波的提拔，她确实有些明哲保身。从实际情况来看，她也不得不避嫌。

这次的局党委会。好像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局里议论纷纷。尤其是在局机关和中层干部中议论最为热烈。

李蔚然知道以后不禁感叹，有些人现在完全不顾党性，随意地就把局党委会的内容扩散出去。

李莉一直在关注着吴波，自然而然地知道了这次市公安局党委会的内容，因为关于吴波的提拔，在市局已经吵地沸沸扬扬了。

李莉把他听到的告诉了妈妈王洁。

王洁听到后，从中感觉到了女儿对吴波的真情关注。人生有时也会取决于一次不经意的相遇。

自从王洁阻止女儿李莉和吴波恋爱以来。李莉又有几次相亲，但是都很不如意。这几个年轻人，家庭，职业，前途都不错，但是李丽都是不喜欢。而且从李莉反馈回来的接触情况看，有些地方确实让王洁感觉到不太适合女儿李莉。

王洁实际上对吴波还是有喜欢之处的。她喜欢吴波的高大帅气阳光，不斤斤计较，有担当。但是觉得吴波这人的性格太正，太直，太倔。而且家庭是王洁心中的一块硬伤。后来的几次事情，让王洁觉得女儿还是爱上了吴波。所以听到李莉说到吴波的提拔，她就想帮吴波一把，存一个善念。万一女儿和吴波谈上对象，自己也少和吴波有一些隔阂，同时也还一下吴波治好自己病的情。于是对女儿李莉说道:“你想办法了解一下这里面的具体情况，我来看能不能帮吴波一把。”

李莉一听，顿时万分欣喜，说道:“妈妈，你真地要帮他？”

“我还能不是真的帮他吗？你就看妈妈现在的身体健康状况这么好，我也要帮她一次。不过他们局长这一步迈的确实有点大，当然也不是绝对不可以。不管怎么说，吴波率领他们中队的民警，在这一次在3.3特大枪案中有重大立功表现，可以作为破格提拔的依据。说白了刑侦支队副支队长也就不过是个副科级，吴波现在本身就是副科级。他唯一的短板就是经验和资历差太多，在市公安局没有政治和民意基础，这就导致他这一步迈出去很难。”

李莉一时沉浸在关爱吴波的情感之中，头搭在妈妈的肩上说道:“妈妈，你说我们如果真帮吴波提拔成功了，那他会不会非常高兴，感谢我们啊。”

王洁说道:“首先我们不需要他知道我们帮了他。再者他就是真正知道了，以吴波的性格，他未必会有多么感谢，我不知道他这是特立独行还是淡泊。”

李莉说道:“妈妈，那这一次我和他接触的过程中，如果产生了感情，我们两个又谈起恋爱，你会不会同意呀？”

王洁说道:“你还是太年轻了，据我看吴波这人太一根筋。我觉得他是不会再考虑你了。”

李莉听了妈妈的话，心里赞同，有点沮丧，但是还是有些希望和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