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一群人走远,方宛之突然站直身体,对着楚枫笑得异常尴尬:“呵呵,那个,随口胡说,权宜之计,开个玩笑……楚大公子,你可千万千万别生气,千万千万别当真。”
她对着楚枫抱拳施礼。
又把人家拉着在椅子上坐下,斟了一杯茶,用双手捧过去:“楚公子,您喝茶。”
那样子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没办法,人家可是锦衣卫指挥同知,堂堂的从三品大员。
自己刚才的行为举止和话语,已经不仅仅是占便宜,往严重里说都算得上是冒犯。
人家不计较是人家大度,自己可不能不识抬举。
楚枫推开那只捧茶碗的手,目光幽幽盯着方宛之,一个字一个字重复她刚才说的话:“随口胡说?权宜之计?开个玩笑?方姑娘瞧着我像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你随口说一说可不打紧,没准儿明天整个京城都会在流传,说我已经有了未婚妻子。本官清清白白的名声,就这么毁在了方姑娘你的嘴里。”
“这要引得多少少女伤心悲泣?万一有哪个女孩子想不开寻死觅活,你说应该怎么办?”
“啊?”方宛之顿时傻了眼。
这货还真是厚脸皮,自恋狂。
她原以为自己说几句好话,这件事就揭过去了,人家却不依不饶。
“啊什么啊?”楚枫从方宛之手里抽过茶杯,端起来抿了几口:“你打算拿什么来补偿我的损失?”
方宛之指着楚枫手里的茶杯,讪笑:“那个,楚公子,这杯茶我喝过,您看您是不是换一杯?”
这货有洁癖,上次他喝过的茶,自己没注意喝了几口,他还不乐意呢。
楚枫端起杯子看了看,挑眉:“你喝过?”
“啊对,我现在就给你去重新换一杯。”
楚枫不高兴了:“我还没嫌弃你呢,你倒反嫌弃上我了?”
方宛之:“我没嫌弃,不,我虽然嫌弃……呸!我是说我怕你嫌弃。”
楚枫忍不住勾起了嘴角,露出一个愉悦至极的笑容:“傻瓜,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这一句傻瓜,成功让方宛之机灵灵打了个冷战。
天啊,语气这么温柔,眼神这么宠溺,态度这么可亲……
这还是她认识的楚枫吗?
这货不是一见到女人就捏鼻子皱眉头,流露出一副死讨厌死讨厌的模样?
是不是刚才喝的酒里的药性,多少有些渗透进了大脑之中?
要不怎么自己感觉晕晕乎乎的呢?
还有,看着这个男人莹润如玉的皮肤,乌黑浓密的眼睫,微微抿紧的红润薄唇,为什么自己总有一种想要流口水的冲动?
楚枫突然抬眸,对着方宛之展颜一笑。
下一瞬,整个人便贴到了她的椅子跟前。
两个人的脸近在咫尺,大眼瞪着小眼。那温热的鼻息全都喷洒在了方宛之敏感的耳垂上。
方宛之下意识的像个鹌鹑一样缩成一团,一颗心脏砰砰狂跳,觉得她已经完全不像是平常的自己。
她想说话,却紧张的一个字都发不出声。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好奇怪,好陌生。
楚枫的视线微微下移,就看到了离自己的双唇不过几寸的那一抹艳红,不由得眼神暗了暗。
“方姑娘,”楚枫的声音里带着把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嘶哑和欲望,“你还没有回答我,要怎么弥补我的精神损失。”
“我……我……”
方宛之觉得大脑极度缺氧,平时的伶牙俐齿,张牙舞爪,早就自动飞到了九霄云外。
舌头和牙齿磕磕绊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楚枫的手掌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抬手去触碰方宛之的脸庞,却又竭力克制着自己,怕吓到她,转而在袖子里攥成拳头。
他从来都是放荡不羁的,不论仕途还是家庭背景,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打从记事起,他就和个泥猴子一样,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带着一众小伙伴打架斗殴,寻衅滋事,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
为此不知道挨了他老爹楚澜多少顿皮鞭炒肉笋,却是个越打越来劲儿的主,差点没把他老爹气的疯了。
后来年纪渐渐长大,依然是走马斗狗,呼朋唤友,乃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
老爹甚至一度对他失望,想要把他换了,让另一位庶子来支撑门户。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开了窍,发奋读书,刻苦练习武艺,在十五岁那年破格进入锦衣卫。
人人都因为他的纨绔之名,暗地里嘲笑他,看不起他。觉得他能进来,纯粹是靠了家族的荫庇。
然而事实却啪啪的打了那些人的脸。
他凭借过人的胆识,敏锐的观察力,和高超的武艺,大大小小立了许多功,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按道理说,作为朝廷的从三品大员,他应该如同父亲盼望的那样,有狐狸般的狡猾,老牛般的勤恳,豹子般的敏锐,大象般的稳重……
可他偏偏不。
闲暇时候,他依旧还是那么纨绔,走鸡斗狗,听曲喝酒,投骰赌博,样样拿手。
因为他够优秀,够出色,办起案来也够认真负责,楚澜从每天的说教,终于变成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的性子去了。
楚枫从未曾喜欢过任何一个女孩子。
这大概和他的家庭有关。
他见了太多太多母亲为了父亲痛苦不堪,憔悴病弱,在人前强颜欢笑,背着人却以泪洗面的样子。
因此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立业上面,对成家没有什么兴趣。
直到他遇见了方宛之。
这个直爽,聪慧,十分懂得审时度势,知世故而不世故,甚至脾气火爆的不像女孩子的女孩子。
从小到大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唾手可得。
而面对自己生平第一回喜欢的人,楚枫却显得那么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他知道这个女孩子还没有喜欢上他。
或者说她还不知道喜欢这两个字是什么含义。
没关系,他可以等。
他可以慢慢的教会她。
他可以拉着她的手一步步的向前走。
他可以用自己的怀抱,慢慢驱散她心中的阴霾。
他可以隐忍自己的感情,直到她也如他爱她那般的爱他。
“阿宛……”楚枫贴着方宛之的耳垂,叹息般的吐出了那个在他的唇齿间,含了很久很久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