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的小动作,远在庙堂的大人物无心过问。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们,却也在悄然的运作着自己的事情。
独孤信便是其中之一。
近来朝廷重臣工部尚书独孤信,上书乞骸骨告老还乡。这一个小小的奏章,却在朝廷了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要知道前一阵子独孤信还上奏皇帝陛下,要勤于技术的发展,广造弩车弩箭,这样才能在对抗西夏骑兵的时候占据绝对的优势。那件事情还闹得朝野上下议论纷纷,直到如今那件事情的余热还没有完全散去,偏偏独孤信竟然突然地告老还乡。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朝中的大佬们开始暗暗猜测独孤信的想法。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讲,独孤信都没有急流勇退的必要。要知道独孤家全部都仰仗着独孤信在朝廷里的威望,如果他此刻离开,独孤家何去何从就成了一大难题。
即便独孤信在奏章中表示,要让自己的弟弟取代自己的位置。可朝中大佬们并不相信,一个没有做过官的人,会是一个出色的当权者。
所以,皇帝把独孤信的奏章留中不发,就这样一直拖了下来。可时间拖得越久,独孤信反而就越不平静。因为他时刻关注的林洛,竟然在徐州消失不见。这让独孤信嗅到了危险,连日来称病不出。即便是周王的使者,也都被拒之门外。
第二件事,便是西北大将军黄恪川班师回朝。
此前这件事情一直不为人知,当虎骑兵出现在洛安城外的时候,还引起了洛安城内大小人物的惊慌。还以为是西夏铁骑,绕过了边防,一直杀到了京城腹地。
整个洛安城上到丞相,下到平民百姓,都笼罩在战争的阴影当中。就连那些守城的士卒们,也都开始变得躁动起来。
中原太平了太长时间了,以至于那些眼高于顶的禁军守卫们,平日里耀武扬威,自以为天下第一。真到了“敌人”兵临城下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背后发凉。
可一道圣旨解开了所有人的担忧,黄大将军就在这样奇怪的氛围中,骑跨在那匹通体黝黑的“黑豹”上,大摇大摆的进了洛安城。
魏王府。
“舅舅远道回来,外甥略表心意而已。”魏王特意为黄恪川摆了家宴,桌子上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就连冬日里最不常见的荔枝,也被做成了开胃的小菜。
“王爷费心了。”
黄恪川五十岁的模样,两鬓略显斑白。那张刀削斧刻的脸上,布满了沟壑纵横的纹路。皮肤干黄,甚至还裂开了几道口子。这是常年处于西北边陲,风吹日晒的后遗症。
他此刻穿着锦衣华服,如果不仔细去辨认的话,还以为是后院种菜的老农,操着一口地道的西北方言,极其的不起眼。可是任谁也不敢忽略他,这位号称“睁眼杀人”的屠夫。
“舅舅客气了。”魏王司马徒笑道:“此刻间没有外人,也没有王爷,只有舅甥二人而已。舅舅何必一口一个王爷?”
“皇族无长幼。”黄恪川咧嘴笑着,看上去像极了憨厚老者,朴素无华。他并没有刻意的去拉近自己和魏王之间的关系,对于这个时常领兵在外的大将军来说。他当然知道现在朝廷的微妙变化,皇储迟迟悬而未决,二王之争也都进入了白热化。作为帝国上将,又是魏王的亲舅舅,黄恪川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忠于皇帝。
这就是他的使命。
即便魏王是自己的外甥,也不例外。除非……魏王变成了皇帝。
魏王眼里失落的神色一闪即逝,他抿紧嘴唇,笑道:“舅舅严重了。您不在京城的日子,母妃经常对我说起您年轻时候的事情。当真的英勇逼人,每每我听到那些事情,总不禁热血澎湃。”
司马徒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讨好的味道。他知道比起周王来说,自己的欠缺便是军队中毫无根基。黄恪川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他在军队中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以至于他身为皇子,也不得不对黄恪川毕恭毕敬。
“嘿嘿,王爷您实在严重了。”黄恪川避重就轻,故作懵懂。“吃饭吧。回去晚了,我家夫人该骂我了。”
黄恪川是有名的“妻管严”,这位战场上叱咤风云无所不能的大将军,除了皇帝之外最害怕的,便是自己的老婆。
司马徒笑笑,坐直了身体。“不如我把舅妈接过来一起,这样舅舅你还容易放松些。”
黄恪川当然知道魏王的小算盘,他放下筷子,压低声音说道:“近来陛下要加强京都守卫,这才调我回来。表面上是嘉奖,实则要长时间的驻扎在京都,直到虎擎苍回来。现今西北空虚,你可以毛遂自荐。”
对于自己的外甥,黄恪川还是有些偏心。
“那京都这边……”魏王眼前一亮,旋即摇摆不定。去西北镀金固然是好事,可京都这边一触即发。自己若是离开的话,周王岂不会趁虚而入?
“有舍有得。”黄恪川站起身,朝着魏王施礼。“天色已晚,望王爷保重身体,臣下告退。”
说完不等魏王反应过来,黄恪川已经站在了门口的位置。
此刻司马徒再想开口,怕是也来不及了。他清楚地知道,舅舅能透露出如此重要的消息,已经是他最大的限度了。如果再让他做什么,恐怕也指望不上。
司马徒不禁有些悲戚,史书上那些舅父帮助外甥夺位的戏码,怎么偏偏没有在自己身上应验?如此好的资源,岂不是有些白白浪费了?他摇头叹息,恰在此时赵月欢从屏风后绕了过来。
“王爷何必忧思。”
“月欢,你觉得黄恪川的说法如何?”司马徒抬头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希冀。他陷入了左右摇摆的两难境地,无论是那一边的抉择,都可以说得上牵一发而动全身。
“兵权在手,何惧周王?”赵月欢眯起眼睛,阴测测的说道:“即使风云突变,裂地为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