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生活一天接一天地过着,痛苦似乎已麻痹了所有人的神经,直到有一天当步川匆匆赶回舅舅家里的时候发现姥姥已经永远离开了他们。
那一天,步川反倒没有哭…
不是不悲伤。只是情到深处,无以表达。
那一天,步川回去的时候,发现姥姥平时躺着的那张床已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他没有见到姥姥最后一面,却收到了姥姥最后的祝福。
姥姥留给他两个红包,一个是留给步川自己的,一个是留给屠鑫鑫的…
此刻,步川已无法再继续想下去,他的泪腺像是坏死了一样,已无法控制不住溢出的眼泪。或许当然姥姥离开的时候,他的神经还是处于麻痹状态,而如今思念才真正令人痛苦!
步川深深地吸了两口烟,而后走到办公室的门口任由冷风吹着他的脸,好让他清醒。
他隐隐可以听到远处漆黑的山峦里呼呼的山风,那声音寂寞而可怕。
那人呢?
人岂非也如同着漆黑的山峦一般,同样孤独而寂寞?
那年的初春,步川是否也面对着枯枝和远山不禁感叹过:“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北方的初春还不到万物复苏的时节,春风更冷,更烈。
步川正站在一个光秃秃的土坡上遥望着远方寂寥的群山,仿佛天地都是黄茫茫的一片,从小就有人告诉他,不好好读书将来就要到村里面放羊。
于是,步川拼了命地读书,曾几何时他也觉得这世界无限地广阔。
此刻,一群绵羊覆盖了步川站立的土坡并且很快将他包围,直到那牧羊人“啪”地抽了一下鞭子,那群绵羊才加快步伐翻过了土坡…
步川听到有人在喊他,是单位的人吆喝他一同到村子里参加村两委的换届选举。
步川初来咋到,从未想过拒绝别人的要求,于是匆忙跑下土坡,在他的身后扬起了一串灰尘。
满是汽油味的老式越野车无视坑坑洼洼的路面,一路横冲直撞,一头扎进了隐在深山中的村子。
车上的人几乎都在抽烟,可是由于外边天气实在太冷,所以车窗一直是关着的。
步川几乎可以看到淡蓝色的烟在车厢内飘来飘去,他每一次呼吸都会狠狠地吸上一口二手烟,这种感觉即便是会吸烟的人也很难受得了,步川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被呛出了泪,都快被呛成淡蓝色的…
好不容易挨到下车,步川的听觉却又被村民乱哄哄的嘈杂声所掩埋。
他只能用眼睛去看,村委会的四周乌泱泱地站满了人,就连两侧的围墙都没有空余的地方。
春风可以吹散云朵,却无法稀释村民聚集起来所散发出的那种混合着旱烟味的奇异味道。
今天选举的村子好像有矿,有矿的村两委选举当然十分激烈。
可是单位的领导却似乎忽略了这一点,这次乡政府派来主持选举的是一位来挂职副乡长的老师,还有一位市北路梆子剧组派来担任本村第一书记的工作人员,再有就是刚刚入职的步川还有一位谢了顶的老司机。
这几位没有一个人熟悉村里的情况,更没有一个人参与过这种大村两委的换届选举。
而这次选举的竞争激烈程度绝对可以跟美国总统竞选相媲美!
步川等人刚刚在村委会院子里的小黑板前落座,村委会的外边立刻就有两辆车从不同方向疾驰而来。
步川心里暗想,看来这两辆车里坐着的才是今天选举的主角。
有些掉漆的黑色桑塔纳2000率先打开车门,下来的是一位约莫四十岁的虬髯汉子,那汉子也不着急,而是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另一位主角;另一辆奇瑞QQ也不甘示弱,一位挺着圆滚滚大肚子的中年人器宇轩昂地走下了车,模样像极了一直即将参加战斗的斗鸡。
虬髯汉子和大肚子怒目而视,步川隔着老远都可以听到两人互相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零碎。
这两人一到场,村民立刻分为了两拨,形成了两股势均力敌的正营。
步川一行人立刻被这气势所压制,几个乡干部竟没有一个率先说话的,还是那虬髯汉子扬起头吼了一声:“开始吧!”
那位挂职的老师负责唱票,北路梆子负责在小黑板上写“正”字,司机负责为村民分发选票,步川的工作相对简单,只负责写会议记录。
正是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曲伸,就连那手中的比都仿佛变成了一根冻了一夜的生铁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