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票被村民们歪歪扭扭地画上了名字,司机迅速地从村民手中把选票集中起来而后交到了那位来挂职的老师手里。
老师的手指间夹着半截烟,手背被冻得通红,他仔细地把选票整理好,整齐地摆放在黑板前的木桌上,扶了扶眼镜才开始唱票,他唱票的时候嘴里不住地冒着白气,就像是含着一块会冒烟的冰激凌一样。
老师用比较标准的普通话念着选票上的名字,北路梆子在小黑板上用劣质粉笔“吱吱呀呀”地画着“正”字。
眼看着选票即将唱完,那大肚子和虬髯汉子的选票竟相差无几,黑压压的人群忽然骚动了起来,步川清晰地看见那黑压压的头顶下也升起了一大股白烟…
在村民的叫嚷之中,选举现场的气氛也变得愈发紧张了起来。
老师终于还是唱完了最后一张选票,结果是虬髯汉子以两票的微弱优势险胜大肚子。
虬髯汉子一派的村民看到选举结果,立刻便欢呼雀跃了起来,他们此刻的样子犹如参加了开国大典一样兴奋而自豪。
而大肚子一派的村民却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大肚子大口地出着气,就连他的肚子也仿佛因为憋了气而变得更鼓了些。
他忽然大步流星地走到小黑板前,一肘子便把北路梆子磕到了一旁,而后兀自拿起板擦在小黑板上胡乱抹了几下,怒气冲冲地道:“不算!重来!”
北路梆子捂着胳膊眨着眼,看了看老师又看了看步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肚子抹掉了选举结果,虬髯汉子一方自然不会想让,两派村民先是互相谩骂接着竟有些胆大的村民动起了手。
来参加选举的几位干部都没想到村里的工作竟然这样难做,老师与北路梆子面面相觑,半天都没憋出一句话来。
还是那老司机喊道:“愣着干什么!快去把他们拦住,照这样下去非发生恶性群体事件不可!”
两位老师猛地回过神来,着急忙慌地跑到人群中间疏散扭打在一起的村民。
司机掏出手机想给领导打个电话,可是电话早已经没了信号,他骂道:“他妈的,这鬼地方,连个信号都没有!”
接着,他又对步川喊道:“你也不要做会议记录了,快去帮助他俩维持秩序,我这就去派出所叫人!”
老式越野车的发动机发出刺耳的“隆隆”声,很快就像一匹脱缰之马冲向了村委会一旁坑坑洼洼的石子路。
村民虽然有了肢体冲突,在步川和另外两名干部的努力下好在还没有发展到大规模械斗的地步。
可是,村民们虽然碍于乡干部的苦心劝阻没有大动干戈,可是他们的情绪已经然到了极点,就像是一堆暴晒在太阳下的干火药,随时都可能爆炸!
终于,警笛声从不远处传来,当警车出现的那一刻,现场才重新安静了下来…
步川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他总算有时间掏出手机来看看了。这段时间步川跟屠鑫鑫的微信往来甚密,他想看看今天屠鑫鑫有没有给自己发信息过来。
可他看到手机上空荡荡的信号格才想起在,手机在这种深山老林里还不如一块砖头。
现在已是下午两点多钟,步川不禁有些着急起来,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神一刻都不能安宁,满脑子想的都是屠鑫鑫,她今天给我发过信息么?她会不会也因为联系不到我而焦急呢?她又是否知道我正在为没有信号而苦恼呢?
步川只盼着选举能够快点结束…
选举现场需要重新布置,选票也需要派人重新去取…
闹事的村民被带走了几个,派出所所长颇有派头地在重申着选举纪律,老师坐在小凳子上兀自抽着烟好平复自己的情绪,北路梆子正翘着二郎腿就着冷风吃着一个干面饼,面饼在他的嘴里塞得满满的却就是咽不下去,他自己本带了一杯水的,不过也早被众人喝了个精干…
无奈之下,步川只得静下心来又在这山坳里挨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几点灯火照亮了农户玻璃窗上的窗花,他才又坐上了那满是汽油味的老式越野车开始返程。
一路上,步川时不时地掏出手机来看,他已等不及回单位再说,他要在可以接收到信号的第一时间跟屠鑫鑫说一声:“我想你了…”
车子走了近一半路程的时候,手机终于有了信号,只片刻功夫,步川的手机就“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其中大部分是屠鑫鑫的信息。
步川激动地连手都有些颤抖,他用颤抖的手指划开了屏幕,在微信与屠鑫鑫的聊天框里正如同下雨一样飘着无数个闪闪发亮的小星星。
那个版本的微信,只要是你发一个“我想你了…”就会从屏幕上飘下无数个这样令人感动的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