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又洗完碗筷,易子轩走出屋子,此时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来,落日的余晖洒在接连起伏的山头,像是铺了一层红纱。
乘风好动,一刻也闲不住,吃完饭就没了影,不知跑哪家玩去了;柳叔在盘膝打坐,一心一意地打磨元气,增加底蕴;云姨认真地翻着医书,一一辨别他们从山林中带回来的药草,空气也为之宁静。
修炼一道,讲究一文一武,一张一弛,最近易子轩狩猎凶兽实在是太频繁了,虽然肉身和精神都得到极大的磨炼,但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疲惫还是滚滚袭来。
他决定今晚好好休息一下。
想了想,他又回到屋里,泡了一杯茶,柳叔和乘风都不爱喝茶,但他从小在云姨的熏陶下,倒是颇为喜欢喝茶。
日落西山,这光芒是如此黯淡,令人有种昏昏欲睡之感。
易子轩搬来一张椅子仰躺着,喝了一口花茶,细细一品,顿时唇齿留香,心神为之放松,这种感觉便愈发涌上心头。
不一会儿,夕阳已经完全落下,明月初升。
易子轩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又做了那个梦。
鲜血染红了天地间的一切,方圆百里之内尽是厮杀声,轰鸣声,无尽光华冲天,将乌云打散,露出皎洁的明月,月光如水般清澈,却无法洗净眼前的殷红。
嚣张霸道的狂笑声不断在他的耳边回响,如同金铁交鸣一般刺耳,直欲震碎人的灵魂,幸好,一个柔弱的身躯毅然决然地挡在他的前面。
那个女子总是给他一种温婉可亲的感觉,像是春风拂过,像是细雨飘落,像是和煦的阳光倾洒希望,给予他所有的关怀和包容。
那是他的娘亲,一个遥远记忆深处里的秀外慧中的女子,至于他的父亲,易子轩虽然只有匆匆一瞥,却记得一张满是鲜血的脸,唯有目光如炬,又如山。
突然,梦中景象瞬间转变。
日近中天,晁石一只手用力捏着自己的肩膀,脸上冷笑,满是不屑,他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刀,毫不留情地刺进易子轩的心脏,痛入骨髓。
“但是,他并没有说错,你的确是一个废物。并非是因为你无法修炼的原因,而是你没有血性,乘风哪怕不敌陆年,也要为你出头,而你呢?你只会沉默。”
“别说什么能屈能伸的狗屁道理,那只是懦弱者的借口,所以我看不起你。”
旁边树上的叶子在飘飞,易子轩梦到自己半蹲着,整个人痛苦得弯下腰,汗水浸湿了衣服,眼泪流出眼眶,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呼——
易子轩惊醒了,他从椅子上坐起来,手搭在两边,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拿起杯子想喝一口水,却发现茶已经凉了。
“这个梦······是内心给我的暗示吗?看来,我的确不应该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起身,将杯子拿进了屋内。从屋子出来之后,易子轩带着精钢剑,又从缸里舀了一大瓢凉水,洗了一个脸。
“快到子时了。”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像一块黑色的幕布遮盖了苍穹,点缀着数不清的星辰,和皎洁的明月,有巢村里挂着的铜灯也都点了起来,所以并不显得昏暗。
易子轩拔出剑来,开始练起飞云剑术,一剑接一剑,认真无比。
只听铿锵之声悠扬,一抹雪亮的剑光绽放,易子轩身随剑动,宛如一缕清风凭空生出,吹拂而过,随风而动,随风而舞。
或刺或劈或斩或撩,每一剑每一式都清晰可见,每一式都生一缕清风,缕缕清风缭绕在四周,依稀可见淡淡的青色,环绕着易子轩,随剑而动。
易子轩出剑越来越快,渐渐地,已经看不到清晰痕迹,只有剑影闪烁,而他的脚下,步伐看似凌乱,毫无章法,却隐隐配合飞云剑术,每一步都是用脚尖轻点,灵活至极。
半柱香后。
“锵”的一声,易子轩还剑入鞘,浑身热气蒸腾,汗水才刚刚从他的毛孔里流出,便被滚烫的气血蒸发成了气体。
“风起云涌,云开雾散这两式我已经练得十分熟练,但若是想要悟出新的招式却还需要大量的练习,以及些许运气。”
易子轩很清楚,自己还没有资格可以创造一门剑术,哪怕只是很低阶的剑术。
飞云剑术自然也不是他创造出来的,而是林战以一种很隐晦的方式用基础剑式演练出来的基础上,他才领悟出来,但如今一个月过去了,他也就领悟了两式。
此等资质可谓惊才绝艳,但他还是觉得太慢了。
易子轩走出屋子,来到林中的树径上,随便挑了个方向,一边走,一边思考。
“飞云剑术并不简单,按照我的推测应该有九式,第三、六、九式都是一个分水岭,从而对应战法的三重境界,只要我能悟出第三式,应该就能顺其自然地领悟举重若轻了。”
他皱起眉头,忧虑不已:“两者相辅相成,其实并无主次,可现在的问题是,我短时间内难以悟出第三式,又不知举重若轻到底该如何领悟······”
易子轩一路走来,不时听见兵器呼啸之声,喘息声,看来日夜勤加修炼之人不在少数,他不由得为自己几个时辰前兴起的懒散之心感到惭愧。
这时他听到一阵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他抬起头一看,虽然眼前树叶繁多,但依稀可以看见十多丈外有一个身影正在练剑。
看样子,好像是林伊家。
“对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林战叔修炼飞云剑术数十年,境界比我不知高到哪里去了,倘若他能指点我一二,想必能很快解答我的疑惑。”
易子轩突然心情大好,转身朝着林战家走去,但不过才走出去几步,便停下了脚步。
“不过,我与村中之人都没有什么交情可言,关系虽然不坏,但也说不上有多好,如今贸然打扰,又是请教修炼之事,恐怕不妥。”
他自己却忘了,一个月前他还救了林伊,还有什么比救命之恩还重的呢?
这难道不是人情,难道不是交情吗?
易子轩完全可以借此请教,哪怕林战心中不喜,但是那又怎样,只要他能突破当前的瓶颈,又有什么关系呢?
话说回来,携恩图报这种事虽然表面上不好听,却也不下流,乃人之常情,只是可惜,易子轩有君子之风,不愿为之。
眼看希望近在咫尺,易子轩却连一步也难以迈出,若是常人在此,要么犹豫不决,要么干脆离开,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说实话,易子轩心中也闪过这番念头,但一想到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难以忘怀,终究还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人生在世,胸中的志气若是小了,就算天资如何出众也难有所成就!没有交情,难道我就不能主动去请教吗?只要能学到本事,又何必在乎这些。”
易子轩眼睛一亮,大步走到林战家前,抬起头正要说话。
“子轩!”
一道声音响起,这是林伊,哪怕明月已升,她依旧在树台上锤炼剑法,林伊的剑法迅疾如风,似乎是一道影子在舞动,她的步伐富有规律,整个人呼吸平稳,暗合道理。
见到易子轩,她动作骤然止息,兔起鹘落之间没有半点拖沓,一身剑法已经收发随心,整个人有一种潇洒自如的气韵。
易子轩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吃惊,林伊的剑法境界,似乎还在他之上,不论剑法优劣,单是这一股难以言明的气韵,便是他所欠缺的。
“你今天怎么有功夫来这啊?快上来。”
林伊拿出一张手帕,擦了擦汗,好奇地说道。
易子轩上了树台,也不扭捏作态,直言道:“最近我在剑术上遇到了瓶颈,有一些难解之处,想要来请教一下林战叔。对了,林战叔在家吗?”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特意来看伊儿的呢。”林伊嘟着嘴,可爱的脸上有些不满,又有些失望。
“这······”
易子轩闻言大囧,顿时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