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出了宫,路上并没有人对芷念他们刻意为难,甚至透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宽容与平静。
芷念临行前曾去韶韫的宫殿换好便装,于是三个男人装束的打扮一出马车门,引来不少过路人意味深长地考究。若不是现在人人等着自保、自顾不暇,只怕会有更多的非议声响起。
“看来外面的情况不容乐观啊!”孤流面色微变,想起这些日子在皇宫里享受的待遇再瞧路边百姓的日子,不由发出低声地恼恨。就连永定都如此,别的地方的灾民怕是更多。
芷念匆匆扫了一眼,拧紧了眉头。她拉过韶韫,悄语:“蒲致远听信身边人的话,果真极大地欺骗了我们。这样下去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民愤定会重新爆发,而且势必会更加厉害。你把虎符给我,我去调动禁卫军拿出宫里储存的东西发配给受难的百姓。至于蒲致远那里,他若是还有份忠心,毕竟会与皇上说永定的实况。如果他心生背叛,只能控制住他。”
“不如我去调禁卫军,你终归是不大方便。”韶韫淡淡地拒绝了芷念的要求,她见芷念没有反对,径自压低头顶的帽子选条小路走了出去。她的孤单身影很快淹没在愈演愈烈的风雪中,只有压抑的哭泣声在四周此起彼伏地响起,那是灾民失去亲人后的哭啼。
芷念触目惊心地瞧着,扭头从马车里拿了不少东西出来。她对孤流道:“去把马车里的急救物品拿出来,快点分给特别需要的人。我带的东西不够多,只好委屈一部分人了。”
“没有办法的事情,怨不得你!”孤流不多加安慰芷念,钻进马车双手抱出不少东西分送给那些面黄肌瘦,冻得瑟瑟发抖的灾民。那些灾民看到有东西分,马上冲上来。
芷念瞧着哄抢的灾民,心里涌出更深的自责。这个王朝本该是百姓富足,天下有道的。没想到如今居然没落成这般田地。要是浩淼真的抢过皇位,他要以什么面目去对待这些无辜的百姓。通往权利巅峰的道路上,到底还要枉送多少人命。她希望浩旭能够速战速决,取得胜利调养生息。她更希望浩淼能够明白坐拥天下的人不仅要有颗雄心还要有颗善待百姓的心。
“你不要多想,我们目前能做的事情只有这些。”孤流打开马车门,里面装满的东西空空如也。他垂下头,似有无奈:“不管我们曾多么厉害,依旧无法解决百姓的疾苦。”
“你不是主裁者,亦不是神仙。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解救百姓于水火中?不要妄自菲薄,我们有手能够依靠。”芷念信步朝破败的小庙走去,只怕里面有着寻求帮助的人。
芷念还没踏进庙门,一股酸臭的腐烂味道直冲她的鼻子。她下意识地皱眉,捂住口鼻对孤流摇头。她沉默地侧过身,走进里面寒风四吹的小庙,越往里走越是惨不忍睹。
惨绝人寰的叫声蓦地在她耳边响起,随着便是哀婉的哭叫:“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样去了?你还只有二十岁啊!你的媳妇走了,你现在又抛下娘亲一人在世上,你如何忍心……”
芷念听得鼻子发酸,她走到那位大娘的身边,蹲下身子才发现地上躺着面色发青的男性尸体。她忍住不舍,柔声安慰:“大娘,人已经走了。您让他走得安心点儿吧!”
“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自是不会为我们这些穷困百姓想。你的衣服崭新,我儿呢!自从什么狗屁宁王打进来,永康没有半天的安生日子。他到底都没有干净的衣服穿……你说你们,跑到来说风凉话。快走,不要我赶你们。”大娘喊哑了嗓子,涕泪纵横地挥舞着拳头。
“大娘,让他入土为安吧。”孤流脱下外衫披在尸体上,成功阻止了大娘的推搡。
大娘怔怔地愣在原地,好久回道:“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只是看到些衣着鲜艳的人,心里不是滋味。永康到底造了何冤孽,出来个芷妃,乱了朝纲!”她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
芷念欲要扶起大娘起身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原来外面早有传言是她魅惑君上,扰乱朝纲吗?她如何不晓得,从没有听到过半点风声。她忍住瘆人的笑意,让心里的想法冻成寒冰。
孤流扶起大娘,让她在远处坐下。他瞅芷念失魂落魄的样子,犹豫着劝慰:““你不要多想。”
“我不会多想,本来便是我的错。我会结束这场闹剧,还大家一个清明的永康。”芷念扬起头,陌生的眼眸里多分果断地干脆。若她能够用自己的性命换回曾经的繁荣,她在所不惜。
“你别傻了,永康的兵变即使没有你依旧会发生。男人的野心,永远不会为一个女人停止。你最好记住,你身上有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温家的族册是你最好的护身符,千万不要一厢情愿地去送死。”孤流斩钉截铁的言辞,刺得芷念迟钝地人情眼下的局势。
芷念茫然地点头:“你说的对,我现在不能去。我去外面碰面韶韫,你留在这里照顾他们。永定还有不少大户人家,我等会儿去游说。”她的脚步开始变得踉跄,迟疑地往前迈开脚步。
孤流眼睁睁瞧芷念僵硬的背影消失在他的眼帘,终是换来良久的沉思。
“芷念,你怎么了?”韶韫握住芷念冻得冰冷的双手,不禁急切地问道。
“我没事,你回来就好。我要去游说大户人家,想办法要他们开仓赈济灾民。”芷念勉强挤出一个无力的微笑,却让苍白的面色更凸显晕黄的憔悴,令人心生怜惜。
“你不用去了,他们是不会答应你的,哪怕你贵为芷妃娘娘!”韶韫喊住芷念,幽远地开解,“因为乱世,他们也要保家保命。我去说服过,可惜丝毫产生不出效果。”
芷念蓦地停住脚步,她捂住面颊痛苦道:“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祸害他们!”
“不是你的错,何必让自己心里添堵。你非一个人的身子,得为孩子考虑。我们总会找出新的办法,度过困难。”韶韫拍拍芷念的肩膀,目光盯住她的肚子。
芷念很想脱口而出,但只好点头:“我们去附近再去转一圈,然后回宫思量对策!”
“芷念,过去的事情别去想了。既然已经发生,无法改变历史。不如过好现今的日子,守着孩子出世。我相信,皇上绝对不会让我失望。我杨韶韫看重的男人,必然有出众的风姿。”韶韫的嗓音透着曾经的信念,她眸子一闪确实自信无比。她牵住芷念的手,往前面走去。
雪还在放肆地下着,仿佛要摧毁人们心中最后的一根稻草。然而只要心怀美好的祝愿,总能冲破困住你前进的死角。生活的经历会告诉人们,摆正心态没有过不去的坎。
一通忙活,回到马车已是日暮时分。三个人的情绪有些低落,却仍在马车里商量对策。
“好!我进宫会去询问太皇太后的意思,我觉得太皇太后似乎有些筹码在手。”韶韫听了对策,沉着地在纸面上画出一个圈。她指着圈,微合的眼睛放出耀眼的光彩。
芷念疑惑:“什么筹码能让太皇太后置百姓的生死不管,难道她在下更大的棋?”
“太皇太后当初是一手把皇上推上皇位,怎么会自毁城墙?我认为太皇太后在暗中部署,比如她野心勃勃想要吞并别的小国。”韶韫刻意压轻的声音让芷念猛地醒悟。
芷念略显迷惑地抛出问题:“太皇太后的手里有何筹码,居然自信这般的境地下依旧能收回竺虞?韶韫,你跟在太皇太后的身边多年。她可曾跟你说过些什么?”
“她为人谨慎,绝不允许留下污迹。静嬷嬷跟了她多年,她亦是狠下杀手。我不过是跟在她身边四五年,她不会轻易信任我。她靠近我,为的是方便控制我。”韶韫否定地摇晃脑袋,努力拼错脑海里一些零碎的画面。
“你有没有听过宸妃娘娘的事情?”韶韫猛地一拍脑袋,惊呼出声。
芷念听闻“宸妃”二字,陷入长久的缄默。宸妃娘娘为了救她,枉送性命。她抵不住韶韫满是探寻的目光,木然地点头:“我何止听过,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宸妃娘娘进攻前认识的男人,便是从前德妃的儿子。最为巧合的是,他还是我曾经的师父——莫忧!”
“我也认识!”孤流轻咳声,免得被这两人彻底地忽略。他迎着心思迥异的两道目光,讪讪地道:“我以前并不清楚他的身份,直到有一天若年跟他交谈的时候。之后我未特意过问,只晓得含霜跟他曾结为夫妻。”
“你是说霜姨,那么她又是谁?当初有人跟我说莫忧他是被人蒙蔽双眼的,那个人难不成是霜姨?”芷念顾不得上所谓的忌讳,当着韶韫的面急切地问出口。一直以来她有太多的疑惑闷在心头得不到解释,趁着今天的机会总算能说个清楚。
韶韫听得一头雾水,连忙喊道:“你们说慢些,你们讲的我完全听不懂。”
“韶韫,我有太多的事情要问。这些事,与你无关!”芷念匆匆说句,继而炙热的目光直对上孤流地躲闪。
“那我说给你听吧!”孤流冗沉的声音让人的心跟着坠落,怀揣着复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