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芳手上有条红印子,那么突兀地出现在她白皙的手上。她巧妙地用衣袖往下遮住,恰到好处的恭谨,果然是一个天生的戏子。
芷念睁开紧眯的眼睛,透出点点的兴趣。她用指尖挑起可芳的下巴,不由地轻笑声:“可芳,本宫觉得你长得甚是不错。”
她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自称过本宫,今天头一次接受这个陌生的称呼。当赵华清告诉她真相开始,那个以进宫为手段欲要达到自己目的的许芷念就回来了。她不会再像这次刚进宫的时候处处彷徨不安,她必须要找出背后隐藏的秘密。
芷念骇人的目光盯得可芳有些发杵,但奈何可芳的头由于芷念的动作而无法下垂,只能尴尬地仰着。可芳的余光求救似的射向徐嬷嬷,却得不到丝毫的帮助。
“你跟本宫说说,你长得这般模样靠近本宫是为何?”芷念凑到可芳地耳边,轻轻地吐词。她感受到可芳的身子一震,继而不可遏制地哆嗦起来。
可芳姣好的面容听闻芷念的话,霎时惨白。她缓缓摇头,强撑着心头的一口气回答:“奴婢不懂娘娘说些什么,奴婢只道对娘娘忠心不二。”
“好一个忠心不二,方才我看得真切。你若是从实招来,说不定还能省些苦楚。”芷念几乎算是咬牙切齿的声音,更是激发了可芳心里的恐惧感。
可芳局促不安地搅动着十指,仿佛是要开口辩解什么可苦于没有合理的方式。她的一双明亮双眸早已盛满秘密窥破后的失措,她完全找不到对策。
颜唯宫的其他宫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上前劝说芷念。她们拿捏不准芷念的性子,索性乖巧地闭上嘴巴,不掺和进这样的事情中。明哲保身,的确是皇宫内的生存守则。
日光盘旋,热风曳地,荷花松香。亭子上葱郁的树探出树枝,零碎的叶子无精打采地为众人遮挡烈日的骄阳。夏日迫近午时的温度,烧得底下人面色通红,汗水从额头滚落。然而没有敢出言打破这怪异的寂静,只有可芳摩擦衣诀的声音愈发响亮。
“芷念,你有没有怎么样?”浩旭和煦的嗓音张显着焦急,他一路狂奔到荷花池却见芷念冰冷地凝视她面前的婢女。他的脚步一滞,忽地不清楚要不要上前。
芷念听到浩旭地忧虑声,随意地放下手。她用帕子一擦,面色平静地走到浩旭跟前。她微微行礼,才抬头劝道:“皇上日理万机,不应来这里。赵妹妹的死,臣妾会去跟贵妃姐姐商量彻查。”她何尝不晓得浩旭来这里是为了她,只是这样的话终是不能说。
浩旭收敛满身心的焦急,平平地问:“你有什么事没有?”
“臣妾没事。”芷念的眼波掠过浩旭,望向他身后缓步走进的韶韫。她扬起往常的笑,行了大礼:“贵妃姐姐,天气炎热,怎敢劳烦您走动?”
浩旭微怔,难以置信地瞧着芷念。他觉得芷念似乎又换了一个人,他顾不得上叹息便转身对韶韫打招呼:“贵妃如何来了,先回宫再说吧。”
韶韫面有戚色,她神情一软用帕子擦拭眼角。她再开口已是带了几分怜惜:“真是天妒红颜,赵妹妹多好的一个人。没想到昨天见过之后,以后不能见了。”
“朕也是很舍不得,但人已逝去,大家都节哀顺变吧。如今先回宫去,此时阳光毒辣,中了暑气便不好了。”浩旭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分毫的伤心。
芷念不由苦笑,做了天子难免会无情,只是浩旭对她依旧是与众不同。这样的感情,对她来说是好是坏。她对上韶韫的探究,附和浩旭的说辞:“臣妾觉得还是先回宫吧!如果皇上和贵妃姐姐想要知道事情的始末,不如去臣妾的颜唯宫。那儿离这儿近,省得顶大太阳走来走去。”
“芷妃妹妹说的有理。皇上,一道去吧?”韶韫温和的话语不自觉地闪过一丝阴鸷。她胸有成竹地望向芷念,再望眼可芳,嘴角笑意更深。
芷念特意落在他们的后面,悄声对徐嬷嬷吩咐:“嬷嬷,情况紧急。你跟可芳说,她要是想要活命,有些话就一辈子不能说出口。”
“娘娘,是!”徐嬷嬷的额头覆上薄薄的冷汗,可芳是她一手*的人,没想到居然会背叛她。她琢磨娘娘的意思,怕是留不得可芳却是不得不留。
荷花仍然映着池塘的清水,各展妍态地开着。卷带骨子里清凉,向周围的一切投射自己的美好。但景物依旧,赏花的人不知所踪。
颜唯宫的正殿主位上坐着浩旭,挨着他的左右两侧分别坐着韶韫和芷念。三个人静默无言,捧着宫人奉上的茶水轻抿。
“今天的事情始末,芷念你跟......朕说说。”浩旭的话不禁停顿,他可以是任何人的君王。可他对芷念只能是丈夫,或许是平凡的普通人。
韶韫的眸子里划过一丝落寞,何时才能企及那一抹温暖。她不愿成为他的妃嫔,她只希望他能把她当作他心爱的人。只是,太难太远。
芷念放下茶盏,陷入痛苦的回忆:“今早臣妾去荷花塘边纳凉,屏退颜唯宫的众人,准备一个人静静。没想到恰在此时,赵妹妹孤身一个来到荷花亭。臣妾觉得赵妹妹素日乖巧伶俐,不由自主地跟她聊了几句。不曾想,有贼人埋伏在附近,欲要刺杀臣妾。幸有赵妹妹舍身救臣妾,臣妾才免于一死。如今想来,怪臣妾害了赵妹妹。”她说着,面上露出几分愧疚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是茫然。
浩旭看着心疼,软语安慰:“这不能怪你,朕一定会找出凶手是谁!”
韶韫尽量忽略浩旭语气里的满是关切,她皱眉追问:“听人说害死赵妹妹的是一利箭,芷妃妹妹当时可听到什么风吹草动没有?”
“臣妾不曾,臣妾没有想过会出这样的事情。”芷念说到这里,半真半假的神色令她瞬间疲惫。她捂着胸口,心尖有怪异的刺痛。
浩旭连忙扶起芷念,紧张不已地开口:“今天芷念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不能让她多累。今日的事情,改天再议。来人!扶你们的主子先回去休息吧!”
“皇上!臣妾明白芷妃妹妹的身子近来不爽利,但有些疑问必须马上问。否则过些日子芷妃妹妹记不清,就不好了。”韶韫快步走到芷念面前,暗中拉住了她的衣袖。
“你要问什么,这件事跟芷念没有关系。你若是想问,只管问她身边的人便好。”浩旭有点儿不悦,说话的声音大了不少。
芷念挣脱开韶韫的手,善解人意地出声:“皇上您过虑了,臣妾的身子没有关系。贵妃姐姐要是有什么疑问不懂,尽管问臣妾好了。”她重新坐了回去,嘴角有着一抹轻松。
“好,谢谢妹妹体贴。那姐姐假使有问题冲撞了妹妹,妹妹可不要不高兴。”韶韫的眸子一厉,得到芷念地认同才尖锐地提问:“妹妹说,贼人的目标是你,怎会害得赵妹妹送命。姐姐记得,赵妹妹不过是一介文质女流,何以来的功夫?”
芷念不以为然地应答:“臣妾当时愣在原地,赵妹妹反应比臣妾快。她把我往旁边一推,利箭就射到她的肩膀。上面染着的剧毒,顷刻间要了她的命。之后的情况,姐姐比臣妾清楚。”
“好!第二个问题,贼人为何会用那般隐蔽的法子害你?照理说这样偏僻的地方根本不会有人来。而且贼人见自己没有得逞,居然没有任何追杀?”韶韫勾起一丝得意的笑,掺杂煞气。
芷念清绝反问:“姐姐这话问的对象不该是臣妾。难道说臣妾是那贼人,还是说这一切是臣妾的自编自导,为的是害死赵妹妹抑或是博得皇上的怜悯?”
“我没有这样说,妹妹急着否定什么?”韶韫心里虽然警铃大作,嘴上却是不饶人。
芷念复又端起早已冰冷的茶水,自在地喝了一口。她摇摇头,嗤笑:“姐姐这般咄咄逼人又是为何?臣妾把自己知道的说出口,莫非姐姐不满意?”
“我只是据实相问,因为我得到消息,有人指正是你身边的贴身宫婢所为。”韶韫咬咬牙,翻开最后一张王牌。她的余光扫视周围,可没有发现可芳的影子。
芷念站起身,擦着韶韫的身子而过:“姐姐的意思是,这前后只是臣妾操纵的一出戏。然而臣妾好奇的是,姐姐从哪得知臣妾身边的人没有背叛臣妾?”
“你!”韶韫被芷念噎得吐不出完整的话,只能飞快地思量其它的计谋。她差点没有顾忌浩旭在场,破坏了她平时的温婉贤淑。
“够了,你们还要一直无视朕吗?”浩旭眸色复杂地在芷念和韶韫的身上徘徊,他握紧拳头斥问。后宫的生活难不成只能成这副模样吗?
“臣妾不敢。”芷念和韶韫忙欠身,生怕浩旭大发雷霆。
“这件事朕会让内务府和大理寺的人去查。你们不必再插手!芷念回去休息,贵妃回宫吧。”浩旭摆摆手,明显不愿多说。
韶韫恼恨地作罢,她借着角度瞪视芷念。然而芷念仍是轻描淡写地笑着,内心如乱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