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安宫人挨人，人挤人。没有任何落脚的地方，尔繁费了好大的劲才窜进去。他看到一脸欣喜的皇后，他同时注意到暗有恼恨的钱嬷嬷。

上次守夜的时候，尔繁就发现钱嬷嬷行事鬼祟。她甚至在跟兰哥讲风安宫的事情，即使隐秘无比也会留下蛛丝马迹。

“娘娘，咱们还得去太后那边儿处理事情。等会儿再来说殿下的事情！”钱嬷嬷搀扶着皇后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除了尔繁没有人注意到钱嬷嬷的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尔繁利用人群做遮挡，一路尾随钱嬷嬷。他猜钱嬷嬷会以皇后作要挟浩旭的筹码，于是格外小心，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娘娘，往这条小道上走快些。想必太后娘娘等得稍久，定会不满。”钱嬷嬷怂恿皇后走旁边的那条道，皇后不疑有他略显急切地跟着钱嬷嬷走了进去。

树叶簌簌，积压的尘埃纷纷扬扬地落在皇后的肩膀上。皇后伸出手，嫌恶地拍落灰。她对旁边的钱嬷嬷说：“嬷嬷，你帮我把肩膀上的灰拍一下。免得衣衫不整的出现在太后面前，惹得她老人家不开心。”

“是！”钱嬷嬷露出一抹冷笑，亮出掌心里的银针便要往皇后的脖子上刺去。这个地方没有人，到时候只要她想法子脱身即可。四下无人，她有的是动手的机会。

尔繁暗叹一声不好，千钧一发之际他一个飞腿踹倒钱嬷嬷。站在前面的皇后听到身后的响动，面容大骇。她惊慌地回头，却见尔繁怒视钱嬷嬷，而钱嬷嬷则倒在地上满面委屈。

“娘娘，这个老妖奴不是您的人。她想用刚才的机会，用银针对您下手。”尔繁顾不上其它，连忙开口解释。他的双目含火，颇带恼怒地瞪视钱嬷嬷。

钱嬷嬷看尔繁的矛头指向她，心稍稍地一慌。然而转瞬过后，她竟然反咬一口：“娘娘明鉴，方儿是沈护卫欲要刺杀娘娘。奴婢只是为救娘娘，才会被他踹倒。沈护卫，娘娘待您不薄，你是何居心？”

“你居然敢血口喷人？我对娘娘的忠心天地可鉴，何况我妹妹还是娘娘身边的人。”尔繁气得握紧双拳，他实在料不到钱嬷嬷的反应能够如此之快。

钱嬷嬷似有些不屑，她反讥道：“你们兄妹跟在娘娘身边不过短短的一年多光景，而我跟在娘娘身边已有数十载。平心而论，我对娘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奢求什么，只希望娘娘平安，殿下健康。现在你竟说我会害娘娘，真是天大的笑话。”

皇后听了钱嬷嬷的一番话，极有触动。曾经的钱嬷嬷是她的娘家人，一路上走来多亏有她的陪伴。如果说钱嬷嬷有二心，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根本没有道理。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是非，眼看光明就在眼前，有谁会自毁城墙。

尔繁察觉到皇后的犹豫，赶紧开口：“娘娘，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的话。毕竟她跟在您身边做了何事，你心里多少有数。但我今天若是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尔繁的直白在这一刻显露无疑，对于皇宫内的倾轧来说，发誓不起效果。

“笑话，说任何事起码得有证据。你说我害娘娘，证据何在！凭你这样的人信口雌黄，你以为娘娘是蠢笨之人？”钱嬷嬷从容不迫地站起身，她家娘娘心肠软肯定惦记旧情。要不是为了她不争气的母族，她才不会干出背叛娘娘的事情。

尔繁急得脸红脖子粗，却不能否认钱嬷嬷说的话句句有理。他抬起头，强硬地说：“我亲眼所见，这便是证据。”只怪尔繁把所有事情想得太简单，若是钱嬷嬷这么容易被所经历的事情吓到，她又如何走上在皇后身边当细作的道路。

钱嬷嬷轻笑，哥哥果然跟他妹妹不能相提并论。她冷静地反驳：“沈护卫原本身份不明，虽然在风安宫当了护卫，难保不是别宫的眼线。如今眼瞅着殿下即将登基，必然蠢蠢欲动。趁着此时娘娘去顺怡宫，跟着我们出来。然后看到娘娘走进了小道，自是不肯放过大好时机。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要不是我为娘娘挡了你的掌风，你可知罪责难逃。事情败露，你非但不承认错误，而且嫁祸于我。难不成沈护卫认定你家妹子在殿下身边是红人，便能为非作歹，你置娘娘于何地。”

钱嬷嬷的一番话不仅说得铿锵有力，更将前后因果分析个透彻。无论是谁，都会觉得这件事的凶手是尔繁。说到底不过是钱嬷嬷的资历比尔繁老罢了，加之跟在皇后身边多年。

“沈护卫，并非本宫不相信你，只是你的说辞多少有些可笑。钱嬷嬷的为人，本宫清楚不过。来人，将沈护卫带下去等本宫从顺怡宫回来再做决断。”皇后提高声音，便有人从旁边的地方钻了出来。其实皇后心里明白，然而现在不是说出真相的时机。

尔繁不懂皇后的心思，垂头丧气地低着头被人反绑着带了下去。皇后不动声色地问神色如常的钱嬷嬷：“嬷嬷觉得，沈护卫是否应该杀之？”

“娘娘，凡是在身边对您造成威胁的人全留不得。奴婢觉得，娘娘对芷儿应远些。如今大事已成，何必在乎她温家女儿的身份。”钱嬷嬷的语气平缓，仍是往常细致的为皇后思量。但此刻进了皇后的耳朵，演变成另一种聒噪的声音。

皇后摆摆手，示意钱嬷嬷无须多言。她身边的人，有几个人真正的能相信。她本来不愿意把钱嬷嬷往背叛他人的身上靠，可由不得她不去做决定。据她所知尔繁的手上前几天受了伤，根本不能使用手掌发力。钱嬷嬷说的话，无疑是谎话。

她疲惫地走在前头，冷冷地吩咐：“钱嬷嬷，先去顺怡宫再说。”她一直待底下人不薄，何以要受到她们这样的对待。

钱嬷嬷本欲搀扶皇后的手上前走去，然而皇后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钱嬷嬷的热情。既然关系已经破裂，何必惺惺作态。

芷念在房里小憩不多时，弄画心急火燎的声音便在她耳边炸响：“芷儿，芷儿。沈护卫，就是你哥哥被人关进了囚室。”

“什么？”芷念一向浅眠，听到弄画的喊声立马起身。她拿过衣服，一叠声问：“怎么回事？我哥哥怎么会被关进囚室？究竟是谁下的命令？”

弄画为难地愣在原地，良久回答：“我听抓沈护卫的人说，沈护卫图谋不轨欲要行刺娘娘。幸好钱嬷嬷及时发现，否则娘娘......后来娘娘让人把沈护卫关进囚室，等她回来再行审问。我知道的只有那么多，要不我们等娘娘回来？”

弄画怎么都想不到尔繁会去刺杀皇后，她急忙跑来跟芷念说，已是存了满腹疑问。

芷念穿上衣服，反而冷静下来。她清楚尔繁的为人，了然他会做些什么。此事绝对是钱嬷嬷动的手脚，看来钱嬷嬷上次受伤不过是一场苦肉计。至于理由，怕是为后事做好铺垫。免得日后皇后查出风安宫的内奸，造的她地位不稳。

“弄画姐姐，我们不用着急。娘娘是明事理的人，自然会还哥哥一个清白。不用着急，我们等娘娘回来再做商议。你放心，刺杀娘娘的人定会露出马脚。”芷念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仿佛下囚室的人不是她的亲生哥哥，而是另有他人。

弄画瞧芷念镇定的样子，一下子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坐在芷念的旁边，静静等待。

“砰”强烈的撞击声令芷念和弄画齐齐回过头，芷念眯起眼睛只见文词怒气冲冲地走到她身边，怒火冲天地扬起了手。

芷念看得分明，不慌不忙地握住文词的手。她从容地相问：“文词，你怎么跑到我房内二话不说准备甩我一个巴掌？”

“因为你，小姐才会落得这样下场。昨天晚上殿下不在府中，梁月婵居然用你的事情讽刺小姐。小姐气血攻心，直到现在仍然不省人事。如果不是由于你，小姐不会如此。”文词的眸子布满血点，面容间能寻到几分憔悴。她能跑到皇宫说出这话，早已耗尽心力。适才的巴掌，没有原先的力道，因此芷念能轻松地握住。

芷念不由松了手，心头闪过几许难过。韶韫她学不会自爱吗？她摇头，冷漠地开口：“既是侧妃害你们家小姐不省人事，你如何能来皇宫寻我麻烦。况且你擅自入宫，我可以叫人惩治你。”这个丫头忠心有余，聪慧不足。只晓得一味地冲撞，而不考虑周围的人事。

“若是没有你，殿下喜欢的是小姐。”文词说话顿时结巴起来，她的面颊上有些红，只觉芷念是在强词夺理。

“若是没有我，殿下同样不会喜欢你家小姐。我比你家小姐晚出现，你能怨我抢走了殿下的爱。再者说，殿下喜欢我，你去找殿下理论。他的家事，不要扯在我的头上。”芷念为着尔繁的操心，文词的无理取闹让她有火无处发，唯有如此捍卫自己的权利。

窗外的人，面颊上褪去几分血色。他牢牢地注视里面发生的场景，心怀担忧。他不在乎她的话，他在乎的只是她过得怎样。光影下，剪影印在窗纸上，几分凄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