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次,雍贵妃没有底气再到皇上那儿求情把初永继叫回去,只能让他以那样尴尬的年纪,和比自己小很多的一群孩子同在一个屋檐下习作。
总算熬到了年纪,雍贵妃就赶紧打点他成婚封王送出宫去了。
但初永继心里,从没觉得自己就此低人一等。
大皇子谋逆死了,二皇子现在是个花天酒地寻欢作乐的废物,太子小时候已经毁掉了父皇对他的期待,苍白瘦弱像命不久矣。老十一天生有毛病,他六皇子虽然没有什么格外突出的地方,但好歹没大错啊。
所以,大国师的选择不会有错。
“我怎么就来得不是时候了?”初永继不屑。
“大国师要等到裕宁公主醒了才会回来。”松苓并不把话说得太多。
初永继看了看窗外的光亮:“她什么时候会醒?”
“这我们并不能预料。”
“那本王难道要一直在这里等下去吗?”
“您也可以离开,等到大国师回来了,自然会酌情通知您会见。”
“我想见他,还要他通知我?”
“大国师更希望您上面的人来和大国师交涉。”
初永继顿时心生不悦:“没有上面人,只有我。我就是大国师选中的人,这是大国师亲口说的。”
松苓冷淡平静地盯着他不想说话。
“但是……您现在若以主使者出面,恐怕不安全啊。”松苓迂回道,“正是因为要保护您,所以大国师才特地指定一个‘上面人’为您遮风挡雨,避免不必要的危机。”
这话说得初永继有点宽心了,捂着脖子站起来:“那我可一会儿也不想呆了。”
“您现在还不能走。”松苓道,“要等到摩天塔开门之后,再确定您可以离开的时间。”
初永继不爽地又坐下了,松苓端上茶食,让他先填饱肚子。
过了许久,摩天塔对香客开放,松苓伏在窗边等待,看着汉白玉长阶上来往的人.流。她叫几个心腹盯住初永继,下楼接应了一番,过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才回来告知初永继可以离开了。
初永继经过她的身边,见她怀里抱着叠好的衣裳,笑道:“你哪搞来这套衣裳的。”
“六殿下常来常往,备着几件像样的衣裳是应该的。”松苓说着。
她怀里的衣服,是皇族制式,绣工精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初永继换了衣裳,下楼离开了。
松苓看着他的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
宸极殿外的香火一直燃到了过午,刘存茂才出来对岳清欢说公主醒了,请他进去瞧瞧。
老皇帝已经穿衣洗漱,在屋里面坐着。云皇后也整理好了精致的仪容,昨夜两人尽管躺下了,却都没睡,一整晚都担心着心肝宝贝的身体,时不时起来看看。现在初月晚醒了,熬了一夜的夫妻俩不但不劳累,反而放了心,精神变好起来。
岳清欢来到床前,初月晚睡眼惺忪认出他,小声道:“师父……”
“公主殿下。”岳清欢观察着她的面色,大略知道她的状态离恢复还早着,“不必担心,好好休息吧。”
“师父……我是不是太会惹事了。”初月晚感到歉意,总是在摩天塔出问题,恐怕要连累到他。
“公主非是等闲,成大事者,总要遭遇阻挠,但也都会逢凶化吉。”岳清欢安慰道。
初月晚笑着对他点点头。
岳清欢见她醒了,便为她念诵了些经文,让她好好休养。之后同皇帝和皇后告辞返程。
回到乾英山后,岳清欢却没有立刻进摩天塔,而是从山路一直向上,去了他往日闭关的山洞。
松苓得知他回来的消息,匆匆交接事宜跑去山洞洞口,驻守在附近的羽林军和她打了个照面,来不及通报和行礼,松苓已经急急忙忙提起火把跑了进去。
山洞深处冰冷潮湿,越走越阴森酷寒。松苓练过功夫,尚且能够扛住这样的冷,可走进来依然感到压抑得难受。
洞中的火光在绕过几个弯路之后变得明亮起来,松苓将手中的火炬挂在墙上,朝着里面的人跪地参拜。
一袭单薄纱衣的人影盘坐在石洞深处的光芒里,面容上阴影隐匿了神情。
“公主刚出事,皇上正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竟然敢到摩天塔来找本座?”
前方话音令松苓不寒而栗,忙道:“回大国师,徒儿已经将他赶回去了。”
岳清欢知道这种事说也没用,松了松眉头,继续打坐冥想。
松苓将初永继这一宿直到走前的具体情形和他说了,并把初永继换好的衣裳和鸽子带来的信件交给他。
“拿去烧了。”岳清欢看完信,和衣裳摆在一起。
这山洞并不只是闭关所用,还有一只丹炉。专门用于炼制平日给皇亲国戚们寻仙问药的“仙丹”,连皇上吃的那一份,也是在这边由岳清欢亲手炼制而成。
松苓二话不说,转手将那衣裳和信纸都扔进丹炉,任其在火光里化成灰烬。
“多亏师父思虑在先,提前安排人在孝秦王府扮作初永继,今日随着香客一同来到摩天塔。”松苓道,“不然被皇上发现,我们可能真的要被怀疑了。”
“本座本以为初永继平庸无能至少会听话。”岳清欢闭着眼睛缓缓说道,“但看来本座对他的估计还是过高了一些。”
松苓顺着他的意思冷哼道:“他就是自视甚高,不知收敛,平日里藏拙是假的,怂才是真的。还蹬鼻子上脸,不知好歹。”
岳清欢深吸一口气,抬眼看着铺在地面上闪闪发亮的金粉。
他的眼睛里仿佛也充满了星光。
“他对本座确信无比。”岳清欢道,“因为本座告诉过他,‘本座夜观天象,看到紫微星的轨迹,划过孝亲王府的上空。他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不论他人如何揣测,本座,只听天意。’”
松苓十分诧异。
难不成大国师真的钦点了初永继是将来真正的皇位归属?
初永继那信誓旦旦的说法,并不是过于自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