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新武默默地收拾着行装,虽然身体依然很虚弱,可他却觉得胸中有一团火在燃烧。自己出身翰林,是陈大人的得意门生,让自己来浙江不是游山玩水或是养病的,而是要作出一番事情的!可比自己级别低的多的秦密却能不畏上级,拼了命地去争,自己作了什么?不仅什么都没作,反而着了他的道。这次去淳安,自己就是拼着这个官不做,也要护着秦知县把改稻为桑给做好!自己已经再也没有选择了!
一个书吏走了上来,轻声道:“大人,织造局的人来了。”
正说话间,那人已经走了进来,全身都包裹在了黑缎子斗篷里面,待走进了,才把罩帽给掀了下来——赫然就是*!
“还有一件事,”万历觉得火候够了,对朱一刀的敲打也差不多了,脸色缓和了许多,“这次西南的大旱,再加上前年的京师地震,有些人就坐不住了,说是朕为政不勤,招致上天的惩罚。朕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被杖毙的钦天监监正马云。他临死前是怎么说的?朝廷挥霍无度,百姓民不聊生,以致天怒人怨?我大明朝这么多年了……也就是现在的天灾多而频繁,难道真是朕做错了什么吗……”
老朱抬起头,看了看他的脸色,发现他并没有埋怨谁,而是两眼空洞地望着大殿外面,小心地答道:“回皇上,天威难测,何时晴天,何时下雨,又岂是人力所能及的?这些年来,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气候一直都不好,别的不说,单说上次的京师地震。多少年了,京师什么时候地震过?这都是正常的自然现象,皇上不必太过忧虑,让下面的官员做好抗灾工作便是了。”
“这倒是,”万历点了点头,“利玛窦先生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在几百年前,西方突然发生了一场瘟疫,死了无数的人。如果这是天罚,那为什么西洋人没有全部死完?”说到这,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老朱,“朕不信!京师大地震那么恐怖却没有把我大明震垮,这次的西南大旱一样不会!浙江的改稻为桑一定要做好,西南的抗旱也一样要进行!你回浙江吧!待把事情了了,立刻去四川!”
在回家的路上,朱一刀在不停地后怕着。自己在害怕什么?是因为自己已经有了老婆孩子了吗?怎么胆子会越来越小了?反而做事情都畏首畏尾了起来。到家后,沈慧看到他的脸色很不好,困难地起身让下人打来一盆凉水,贴心地给他擦着额头:“别想那么多,皇上乃是圣明之主,又怎么会为难你这个忠心耿耿的千户呢?爹爹以前就说过,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有这个因必结这个果。”
老朱欣慰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她给拉到了自己的怀里:“让我再听听,小一刀这会儿干吗呢?”
“不要啦,”沈慧脸都红了起来,这还没进内室呢,他就动手动脚,让下人看见了多不好,“你就放心好了,小一刀好着呢!今天他又踢我了,说不定啊,他是知道他爹今天不开心呢!”
“哈哈……”朱一刀仰天大笑,一天来的疲惫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还是我儿子知道心疼他老子!好,好!我朱家也算是虎父无犬子!”
“不害臊……”沈慧红着脸把手从他怀里抽了出来,“皇上既然要你回浙江,抓紧时间去吧!家里有好几个奶娘,用不着你这个大男人操心,京师卫所你也不用管,爹爹已经去驻地了。他知道你在浙江也很难,所以让江飞带着庞通王石等几个人去支援你。这下子你就能轻松一些。”
“爹真是这么说的?”老朱很兴奋,他在浙江确实能帮忙的人太少了,只有一个邓艾,有些时候还真是忙不过来。早就寻思着是不是调一部分人过来,可又怕皇上忌讳,连提也不敢提。沈云敢这么做,定然是已经得到了皇上默许。自己尽管身为京师卫所的千户,可如果没有皇上的圣旨就擅自调兵,也是犯了大忌讳的。
“对啊!”沈慧的脸上露出了坏坏的笑容,“爹爹还说,一定要让其他人看住你,江浙一带自古多美人,苏州杭州都是你们男人的销金窟,我才不会让你在那边乱来!”说着就突然抓住了老朱的分身。
“这……娘子多虑了,咱是什么人啊,会做那没品的事吗?”老朱笑的很勉强很尴尬。原来不管什么时候,女人都是这么敏感,男人一点点的小变化她们都能觉察出来。
“逗你开心的嘛!我一个人在家里太……”沈慧笑着笑着脸色却有些苦涩,“你在浙江也千万要小心了,诸葛一生唯谨慎!要是……要是……实在忍不住,那就……”说着脸就红彤彤的像个苹果。她也知道,男人们这辈子永远不会只有一个女人,也不可能只对一个女人好,抓不住人,她就必须要抓住他的心,就算这家里多了几个女人,她也是明媒正娶的正房,谁也不能动摇自己的地位。
朱一刀的心却猛地一颤,轻轻地捧起了那张自己朝思暮想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于新武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来人,织造局的人?自己在织造局只认识一个孙晋,并不认识其他人啊!
“我有些要紧的事情要跟于府台说,你们先下去吧!”*淡淡地对书吏说道,身上那种气势紧接着散发出来,是不可能装出来的,书吏微微一躬身,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于府台也许不认识我,我就是*。”他深深地望着于新武开了口。于新武却忽地站了起来,原来眼前这人就是一直没有见到面的织造局大太监!
“坐,坐!”*摆了摆手,“我来这里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有些事情,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于府台也该知道了。”
于新武这才慢慢地坐了下去。他来找自己干什么,是要对自己摊牌吗?改稻为桑,最大的受益者就是眼前这个人了,他的手里至少也有几十个作坊,几千张织机,数以万计的织工,背靠着司礼监这个大靠山,在浙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就连巡抚按察使这些人都要对他恭敬万分。
“宁娘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那四个太监都已经被打了板子,我是来告诉你,你写那个字,我不认可,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另外,这个事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们竟敢合起伙来欺瞒我,几个奴婢已经被我处理了。”*说的是漫不经心,于新武的眼神却一点点地亮了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大太监居然会是这么个态度!难道他对这个改稻为桑也不支持吗?他真是一时难以置信!正要开口,却又被*给阻止了。
“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于新武茫然地摇了摇头,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刚刚来浙江,就掉进了何进贤精心为自己设计的陷阱?“请杨公公赐教。”
“他们是要给皇上的脸上泼脏水,给宫里的脸上泼脏水!”*一字一顿地说道。
于新武一震,睁大了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刚才何进贤来过了吧,让你去淳安建德买田?”*自己坐了下来。
“是。何大人说了,让我去淳安建德,尽快催促着当地百姓把田给买了。我也想过了,无非就是一死,我于某人可以对不起自己,但不能对不起皇上,对不起恩师,对不起自己的列祖列宗!”于新武又站起身,慷慨激昂地说道。他以为自己已经把浙江的官场给看透了,但突然有这么一个人站在自己这一边,还是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
“不不不!”*也站起身,摆着手道:“放心,你死不了,也犯不着去死。该死的是他们!”
“此话怎讲?”于新武目光炯炯地说道,实际上在他的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织造局的大太监怎么会站到自己这一边来?他不是完全不用参乎到这里面来么?
“你知道他们是以什么名义去买田的吗?我告诉你,他们是以织造局的名义去买田的,也就是说,是以宫里的名义去买田的,以皇上的名义去买田的!”*在来之前已经彻底想明白了,孙晋打着织造局的招牌去买田,明摆着就是要告诉所有人,这是宫里的意思,是皇上的意思!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买田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进行,根本就没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这种事情,是根本就不能公开的,百姓们若是反了,浙江官府就会把责任也推到自己的头上来!到时候浙江江南织造局在大灾之后贱卖灾田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大明,这也就意味着*的老祖宗也保不住自己的脑袋!所以他现在只能连孙晋也给抛弃了,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保住老祖宗的命,这些人死完了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竟然敢这么干!”于新武顿时怒火万分,听*这么一说,他也明白过来,这些人到底是想干什么了。原来就是想借着大灾发一笔国难财,然后顺便把自己看不顺眼的,不和自己一条路的全部给干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