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笑,布昆终还是个孩子,他当然想不到,这表面的文章看着堂皇,背后里却又暗藏了多少锋利的杀机与阴谋,不然,有哪个皇帝肯轻易让出自己的江山。
一名青衣女仆袅袅的进来:"启娘娘,麻苏仁秀英大人求见。"
想着他那张向来冷冰冰的面容,不知他过来有何事?
"传吧!"我敛了敛衣裙,危襟正坐。
"娘娘吉祥!"麻苏仁秀英高大的身影,一步跨进来:"秀英听闻娘娘打算明日便即要起程回国,特来要禀。"
"尹郡大人客气了,大人乃此次骁努代宫使者,身负重命,深入敌腹,救换乌鲁璃珠,璃珠不胜感言,大人有话请直说便罢。"
"不敢!下官便是有话直说了。"秀英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布昆,说道:"听闻下人所言,娘娘是打算明日一早便暗中离开南齐?"
我点了点头,倒也不打算瞒他:"确有此意。尹郡大人有何见教吗?"
秀英皱了皱眉:"臣下觉得有些不妥!"
"娘娘,我国与南齐已有盟约,在滋勃城外互换人质,慢说娘娘现在南齐国境内,处处关卡,要逃离定是千百般难。万一被南齐人知晓,我国便是理亏了。再说娘娘千金之体,万一在路上有个闪失,叫下臣如何向皇上交待?徒叫陛下担心罢了!"
我霍然一省,醒悟过来:"大人说得极是,乌鲁璃珠听从大人安排便是。"
"请娘娘暂行委屈数日,过得不了几天,南齐的军队必会送我等到滋勃!"
我连连点头:"幸好有大人提点,璃珠确实心急了,差点坏了大事。这一路上,有劳大人了!"
布昆有些愀然不乐,但见我同意了,又见秀英分析得合理,一时间也无作反对,只私底下嘀咕两句,抱怨南齐不守信用,生怕有变。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秀英说得在理,若是我私自逃走,在南齐境内很容易被抓回去,这样一来倒是让南齐抓了把柄了。
于是安慰了布昆两句。总算将他情绪平伏了下来。
过了两日,果然有南齐的军队过来,宣称护我等回国,实际上是押送人质。布昆之前曾闹得南齐大张悬告通缉,必竟有些心虚,于是乔装易容,粘了些花白的胡子,假装老年侍者,混进奴仆队伍当中。
我仍然坐进马车厢,身侧已没了小月的陪伴,只有从骁努过来的女侍者跟随。
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我心神已驰,早便奔回草原,直恨不得有架飞机让我立马回到乌蒙身侧,自顾的沉浸在即将自由的兴奋中,那曾料想到,一场久远的阴谋悄悄张开。
暗刀出销,带着死亡的威胁,步步逼近!
这次跟随着在我身侧左右伺侯的几名侍女,都是从骁努挑选一并带来的。不知是乌蒙的主意还是秀英想得很是周细,每个女孩子都身形健矫灵活,心思细腻,连我性格喜好都揣摸得当,一点也不比我在王府时的贴身婢侍们差。
路上的打点、照料,她们分工都非常明确细致,稳稳当当,绝没错暇,更无大惊小怪之类的咦哇怪调,一个个显得端庄得体,凝气肃礼。
心中有些罕纳:这都是谁给调教出来的女娃,进退有度,应对得体,就连比起南齐的宫女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齐这次派出五百名精锐"护送!"我回骁努,路上果然顺利得很,凭着皇命军令,过关驻宿都给了许多的方便。我的心却仍有些七上八下,生怕萧恒会突然变卦追回皇命,毕竟还是在南齐境内,我们这一窝儿,可全都是他的手心雀鸟,生死一念间了。
忍不住命人传话给秀英,让他来见我。
秀英听了我的话后,皱皱眉:"娘娘不必多虑,秀英既然率得使臣到来,两国间协解已成定局。况且南齐的王爷同样在我国作客,萧恒若不念顾这点,决计不可能同意协解。不过南齐一向狡诈反复,咱们也不可不妨。"
我暗松缓了一口气,借笑遮掩自己的尴尬:"呵呵...还是尹郡鲁大人远见。我久盼归家之下,忐忑顾失,要让人见笑了。"
秀英脸上飞快的掠过一丝意味未明的阴影,随即低下头:"若是无他,容臣下告退。"倒退着身子走了几步,这才转身离去。
这样走走停停,日行起程,傍晚便宿扎驻所,眼见着离塞境之所也就五六天便到了,这日却突然刮起了大风,天空阴沉,乌云压顶。
原以为下大雨,谁想寒风中,细雨飘飘不过一会,竟下起了雪来。飘飘洒洒,越下越大,转眼间地上已铺了薄薄一层,人马走过,踏出一片冰泥,又很快的凝结,马车轮子多次打滑颠簸,数次陷进泥窝。风啸寒生,我坐在车厢内虽披着厚厚的熊皮袄子,双脚躲在暖实的狐毛绒子做成的皮靴内,仍是冷着双脚发麻发冰,直恨不得揣进怀内暧着。
眼见朔风劲厉,卷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前路已是看不清,不得已,南齐率队的将领只得就附近的城关驻下。
既然身为人质,居住条件便再没以前的那般优厚了。我还能独占一隅小屋,内里设置简陋,不外是普通的床椅之类。好在几名侍女早有准备,将炕头烧得暖暖的,铺着厚厚的羊毛毯子,再上几层棉绒被子,躺进去既暖和又舒服。
我在被窝中眯起眼睛,听着外面狂啸的风雪,在这暖如融日的温室中,顿生了几分百般舒赖感。见几名侍女也都累得困乏了,于是便打发她们亦都各自休息去了。
抬头望了望,见侍女海莲儿仍是伫立守侯,心里不忍她受冻,于是也打发了她:"海莲儿你也早些歇息去吧,横竖你们也只不过住我一墙之隔,若有需要,唤一声便可。"
海莲儿显得有几分犹豫,但她终究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女孩,路上跟随着前后打点,也是显得有些累了。加上我自怀孕后,对居住环境要求高了,不准在密封的屋内生碳火,怕的就是二氧化碳中毒这样一来,房里更显得冰冷空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