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朗先生，您没必要。”瑞德有些无奈地看着瘫坐在沙发上的安格朗。

安格朗受伤很严重，如果在纯现实世界受这么严重的伤，他应该已经死了。安格朗的大斧头无力的躺在一边的地板上，他处于此地的肉身上有一大半的组织都消失了，就像一个小孩子从他能想到的每个方向啃了自己的糖人一口。从伤口能看到断掉的骨头，肌肉的纹理，蠕动的内脏，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安格朗看了一眼旁边依然熟睡的约翰，说：“为什么明明我们赢了，他却没什么变化？”

瑞德耸了耸肩，说：“你看他睡得多香。”

安格朗难得呼吸都急促了一点，然后闷闷地说：“就这？”

瑞德说：“就这，安格朗先生，也许我破坏了你高昂的兴致，但也许你该听我说完再进行行动。‘乐园’计划就像是将灵魂解压缩……抱歉，容我换一个比喻。”

瑞德面前出现了一个光球，有拳头那么大，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像个发光的苹果。

瑞德说：“假设这是约翰先生出生时的灵魂。”

发光的光球上面出现了一些金色的花纹，像孩童将颜料涂抹在上面一样。

瑞德指着那些金色的花纹，说：“假设这是约翰先生的童年对他的影响，现在我们进行两种情况的推测，一种，是约翰先生沿着自己记忆深处的英雄之路前进，一种是约翰先生彻底堕入邪物。”

瑞德摊开双手，一只手上悬浮着淡金的光球，一只手上悬浮着黑色与金色交织的光球。

瑞德继续说：“假设约翰先生没有因为某种理由停下，不停地成长，那么它们的灵魂就会‘展开’。”

淡金色的光球上的金色越来越浓郁，体型也越来越巨大，它悬浮在空中，成为了黄金打造的太阳，然后在它最耀眼的那一刻开始融化，下坠的熔金形成焰浪席卷向远方，黄金的灰烬组成一片沙漠。

而被染黑的球，从表面生出黑色的树枝，它们蠕动着，互相争抢着向着头顶无尽的真空生长，却没有根向下扎住大地，直到它变成了一株通向天空尽头的黑红大树。大树憎恶着大地，不愿涉足，但是污秽的黑色汁液不停向下滴落，在悬空之树下聚成了黑色的湖泊。

瑞德看了看自己两只手，扬了扬眉毛，说：“带来荒芜的虚荣英雄，和憎恨生命的世界之树，还好我们的约翰先生浪费了他的一生，他的两个潜力都让人头疼。”

安格朗皱起了眉头，说：“那玩意儿是树？”

瑞德没有理会安格朗的抱怨，说：“总之，灵魂就是拥有这样庞大潜力的物质。灵魂要经历各种影响，才会生长，而经过研究以后，我们发现了变异为邪物的真正病因。”

安格朗皱起了眉，剧烈的情绪波动出现在这个男人的眼睛中。此时此刻，哪怕他的一半头颅已经被啃掉，哪怕他心脏处空空如也，哪怕他两只手手肘下都只有骨茬，他依然爆发出了迫人的杀气，那气势令面对他的人如同吞咽刀片。

“有一种存在灵魂中的污染，可能是天生，也可能是后天的，它在驱使着灵魂向着负面却繁荣的方向进行展开，它的位格之高，扎根之深，以至于连百臂巨人都不能在不破坏灵魂的情况下剔除它。”

安格朗说：“所以，我们生而为怪物，无药可救？”

瑞德摇摇头，说：“不，有转机。如你所见，灵魂展开的方向不同，我只是演示了约翰先生其中两种路线，实际上他拥有无限的可能，应该说，每一个罪民，每一个人都拥有无限的可能，无限的潜力……”

安格朗说：“……实际上施法天赋，气感这些东西只会出现在少数人身上，每个人都有这样潜力真是让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瑞德说：“是的，无限，每个人都有无限的可能。我们要通过‘乐园’计划让每一个人都成为自己梦中的英雄，强大的灵魂自然就更能抵抗来源于灵魂深处的污染，这个单纯是体量问题，毒死老鼠的毒药，也许对大象来说不值一提。安格朗先生，请你回想，邪物的污染对你真的有那么大影响吗，对你强大的意志，庞大的灵魂来说……”

安格朗摸了摸下巴，说：“这个方案，同时还能解决心魔吗？”

瑞德点点头：“实际上百臂巨人的血脉同样给罪民施加了另一种位格极高的污染，虽然没有邪物的污染那么非理性，但是从‘心魔’中孵化的怪物之强大……”

安格朗想到了那个穿着无数漆黑骷髅做衣的苍白传教士——从查理曼的残骸中生出的妖魔，点了点头，那可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海兽或邪物都要可怕。

瑞德停顿了一下，像个有感情的人那样，接着继续说：“所以我们要用‘乐园’计划，全力隔离污染的同时展开每一个人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安格朗先生，我们找到了解药，这就是治愈一切的解药，我们让每个病人从此百病不侵！”

安格朗说：“如果能做到，真是很吸引人，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约翰只是睡得香了一点吗？”

瑞德说：“为了保护灵魂不在展开中崩溃，‘乐园’的每一次运行中都要保护好病人，治疗多来几次都是可以的，而灵魂只有一个。”

安格朗有些无奈地说：“那我呢？”

瑞德叹了口气，说：“安格朗先生，您真没必要，一个真神全力运转的神域除了不是真的以外与真实几乎无异。不如说，您的实力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那个……大东西您都能赢。”

安格朗向后躺去，感受着哪怕对他饱经伤痛的一生来说依旧痛苦的伤痛，露出了惬意的笑容，说：“又有什么关系呢，瑞德医生，和解药比起来，这一点痛苦不值一提，不如说……痛苦让人如获新生。”

安格朗看向一旁睡得很香的约翰，说：“而且刚刚，他打得不错。”

安格朗不再说话，眯起眼睛等待自己的伤口凭空愈合，而瑞德看向约翰，在安格朗看不到的视界中，房间中没有沙发也没有床，只有血红色的业火。

业火中有两个灵魂，一个渺小的灵魂几乎已经被染黑，但是有金红的花纹开始浮现。

另一个……是个还没有放下剑的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