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侵略性的熏香和半真半幻的迷境并没有扰乱安格朗的判断,而安格朗也知道眼前的人只是一个“信使”,他传达的是神的意志。
安格朗认为岛中央那个神,并不像会说谎的那种存在……也就是说,这个“梦境之王”的邀请含金量非常高。
安格朗问:“一个新世界的王,很有吸引力。可是我对你们的计划原理近乎一无所知,而且我也始终想不到你们要我这个不会做美梦的人做什么。”
瑞德眨了眨眼说:“神的意志,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请不要用那种我在故弄玄虚的眼神看着我。你并不了解祂到底是怎样的生物,我也不能说我有多了解。他的思路与欲望,没有向我解释的义务,我与刀枪和风暴无异,只是一个工具或随时可以消失的事物而已。”
安格朗扬了扬眉毛说:“那你要怎么说服我,让我成为一个工具?”
瑞德看上去很高兴的拍了拍手,动作情绪的自然让人看不出他是一个所谓的“傀儡”,他开心地说:“很高兴我们的对话有了实质性的进展,神当然不会告诉我怎样来说服你……神不会那样下达精密指令,毕竟他们的精神过于庞大,你可以说他们都是一群粗心大意的笨蛋,也可以说他们是一群脑筋转不过来的老顽固,或者是他们是一群互相掣肘的臃肿议会。好吧,我有一些过于兴奋,毕竟有这样一个蛮不讲理的老板真是很难办,请理解我的不成熟,我只出生了一个小时。”
安格朗开始怀疑眼前这个“傀儡”是否出了一些故障,瑞德继续说:“我的方案就是讨好你。”
安格朗说:“哦,讨好我与让我参与建设你的梦世界有什么关系?如果你觉得享乐会让我屈服……”
过分活跃的瑞德没有反驳,紧闭双唇,看着渐渐察觉不对而停止说话的安格朗。瑞德缓缓张开了双臂,两旁的蜡烛渐渐黯淡了下来。
“我并不了解神,我也不知道神所思所想……但是在我看来,让一个人认识到梦境世界的好处非常简单。”随着瑞德的话语,漫长的走廊中的蜡烛已经熄灭了大部分。
很快,一切都陷入黑暗,瑞德说:“你喜欢什么,我的朋友?”
“我没有那么擅长洞察人心,也许……是美酒?”
立刻,一股浓郁的异香从黑暗中飘出,它是梦者渴望的味道,它可以是最深沉的爱慕者的呼吸,它可以是仇敌鲜血的腥甜,它闻上去,几乎就是欲望本身。
“不,不是美酒的香气,你会为之动容,但是不会为之驻步。那么也许是……美人?”
黑暗变成了一层夜纱,它遮住了安格朗的视线,安格朗知道只要他推开眼前的纱,眼前就会是他最渴望的存在,无论是回忆深处的温柔,还是未知远方的完美,只要拨开夜纱,就足以得见爱的终点。
“你的欲望像一团火,可却不能驱动你动一下手指,也许你喜欢更加高级的东西,权力如何?”
夜纱落下,盖住了亿万单膝跪地的士兵,他们为能跪在伟大的王脚下而骄傲,为下一次远征而压抑着沸腾的热血……这一次的冲击对安格朗格外剧烈,他知道,他从灵魂深处知道只要他点头,他就能实现这些,他为了预言来到罪岛经营数十年不就是为了……不对,不是为了这个,这不是他要的士兵……
“接近了,非常接近,也许……”
试探戛然而止,安格朗抬起了手,瑞德见状,停止了话语。
安格朗开口,他的声音压抑着黑暗而翻腾的欲望,说:“也许我可以直接揭晓答案……”
沧桑的手在虚空中,紧紧握住,那是一柄巨大的斧头,一切化作黑雾散去,只有瑞德和安格朗两个不知远近的存在,这里无光却能视,无地却可站立,无气却能呼吸……简直就是创世神随心所欲到了极点搓出的一片混沌。
安格朗深呼吸,说:“厉害,令人印象深刻。我很好奇,梦境的核心,在于梦中之人不会察觉一切是梦,或是……”
瑞德将食指竖在嘴前,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说:“祂不会说谎,也许会有不让你知道的细节,但是祂一切许诺之物皆为真实。”
安格朗说:“就算与真实无差,梦依然是虚假的,只不过是高明的幻术。”
瑞德耸了耸肩,说:“谁知道呢,不过也许我们不该纠结于神明是否说谎这种渎神的事。你可以给我展示你的答案了吗?”
安格朗说:“你的‘神’总要有个名字吧,这世间,傲慢如十字教的神也有个‘唯一神’这样的官方称号,你总得挑一个吧。”
瑞德拍了拍手,闭上眼睛,安格朗感觉时间的流速也变得奇怪了起来,眼前的瑞德虽然没有表情变化,却让他感觉思考了非常久。
瑞德睁开了眼睛说:“先叫祂‘百臂巨人’吧,祂说以后不喜欢再改。”
安格朗有些语塞,似乎那份诡异的幽默,还留在祂的某处。
安格朗叹了口气,他很少,很少会想念一个死去的人。他对那个年轻又迷茫的瑞德没有任何感情,他的行为只是一种投资,他只是觉得这样的人,世间太少。不能得见他被权力压垮,被强敌蹂躏,苟延残喘残破不堪……然后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真的很可惜。
安格朗举起斧头,说:“那么,作为梦境之王预备役……我的第一片领土是,虚假的未来。”
斧头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