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沧浪当年遍访天下名师,习百家之长,融于一体,又在大海边苦思三年,才自创了这沧浪一剑。不料一出手击退三杰,打退武道尊与丐帮帮主,张高秋吐血而去,实在是从来没有的事情,理所当然的成了武林盟主。武林盟主本来是天下习武人的最高心愿,李沧浪自然也有这心。立于众人之前,一览天地之间,威风凛然,不禁有些飘飘然,道:“我以前习武之余,常在想日后做了武林盟主要如何如何,不料今天成真,我万分高兴的时候,不禁想要把以前的想法告诉大家。”众人心中虽然都常想当武林盟主,但今天被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如同****裸地站在大庭广众之前,各自显得有些尴尬。
李沧浪接着道:“首先,便是将武林大会迁到江南沿海。李太白有诗道:‘盗贼劫宝玉,精灵竟何能?’陵墓是很重要,可活人还打不过人家,埋在坟墓里难道就会显得厉害了?江南沿海一带多前朝义士,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我们多些盟友就多些胜算。现在天下初定,朝廷安抚武林,政策甚宽。可等到天下长安后,那些大功臣都难逃一截,何况我们这些抱着前朝尸首的人呢?我们不免要自己抱自己了。”下面一片哗然,上一辈已去了大半。丐帮帮主道:“你说的倒轻松,可你想我们这些或者上有老下有小,或者子孙满堂,或者满头白发,要归黄土的,怎么跟着你辗转千里,落土江南?”李沧浪一看,原来是张高秋至交丐帮帮主,心想:别人敬你怕你,我却偏不把你放在眼里。笑道:“等到朝廷集结大军,到时候或者刀断剑折,或者双飞比翼,或者鸡犬升天,流血千里,红溅江南。凭您丐帮帮主的身份,武林领袖的智慧,不知道哪一种划算些?”丐帮帮主吞吐着,想要说些什么,最终没有说出来。李沧浪接着道:“前辈不要急,我的下一策就要麻烦您了。”丐帮帮主本来想讽刺他几句“阁下聪慧异常,智慧卓越,老朽又怎能帮得上忙呢”,可想到自己身份,终究没有说出,只是听着。李沧浪道:“其次,少林武当,超脱世俗,名在武林中,实属武林外。可这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尤其的需要加以管理。在下江湖经验不足,不知为什么会脱离在武林外,不属于武林盟主的管辖?”丐帮帮主听罢此言,忽然大怒,施展千身万形,片刻到了李沧浪身前,道:“想管我丐帮的事,那就试试你的本事。”李沧浪转了身,笑道:“你要想当武林盟主,在下一定奉陪到底,你又何必放狠话吓我?长这么大,区区在下还没被吓死过。”丐帮帮主冷笑道:“武林盟主——嘿嘿——老夫未必放在眼里!”李沧浪又转了身,直面对面的丐帮帮主,笑道:“不放在眼里?那又为什么要领教我的高招呢?哦!原来这吓人一跳,口是心非就是阁下的高招!”下面立刻乱作一团,很多人都拿起了武器。帮主气的脸红了半边,切齿道:“我丐帮要怎样便怎样,你想要管,就来试试!”说罢,率领帮众下山了,有些其他帮派的也去了。李沧浪拜道:“前辈走好,晚辈不送。”
计东西半天没有品一口茶,只是望着李沧浪,良久,叹了口气,道:“兄长,你说这个——”无南北神态自若,仿佛没有看到眼前的一切,突然也叹道:“李大侠初登盟主之位就得罪几乎天下英雄,虽然盟主之位变换在瞬间,可他的所作所为仍让我惊叹不已,相比之下,我就真的如同不是半块,而是一整块木头了。”
李沧浪听了片刻,又道:“最后,为了让江湖充满生机,一脱死气沉沉之态,这武林盟主之期,我希望由二十年改为五年。”众人也没什么异议,都往山下去了,无计二老也不知道随着哪一队下去了。
少林方丈走到他身前,合掌道:“阿弥陀佛!二十年前张施主威风不减李施主今日,可今日张施主却做了那么大件——阿弥陀佛。看李施主这三策,确实有益武林,只要不违今日本心,日后有用得着少林的地方,老衲定然全力以赴。然后,老衲也是刚刚听说那魔头和你有那么深的渊源,只能劝你莫要为情所困,一旦失足,千古成恨!老衲告辞!阿弥陀佛!”李沧浪还礼道:“晚辈谨遵大师教诲。”武当真人施展轻功,飘然而至,足轻轻着地,道:“李大侠所作所为深合老夫胃口,来来,咱们便结拜为兄弟。”话音落罢,已然跪下,李沧浪也不推辞,跪倒在地,二人磕头结拜。武当真人道:“老弟,日后有什么困难,做哥哥的愿意
赴汤蹈火!告辞!”说罢,又施展轻功,向下跃去。李沧浪对着空中道:“小弟先谢了哥哥情谊。”
张远风邀他四人前来,本来的希望是借他四人之手,在大会上一露风头,能自己做武林盟主当然最好,实在做不了,凭他们五人的力量也可以共同来做。不料,在大会上李沧浪风光显尽,名扬四海。自己却成了萤火、灯烛之光,微不足道。想自己练武所受艰辛不亚于任何人,从今以后只能衬托李沧浪,心中空荡荡一片,凄凉万分。向天呼道:“这就是我的命运吗?天哪,为何这样对我?我的心——我又怎能甘心?”痛苦煎熬之中,突然脑中一闪,心中一惊,口中道:“难道一定要这样做吗?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一定,一定。好吧,既然这样,那么五弟,只有来世请你原谅二哥了。”思索良久,犹豫更久,最终拿定了主意。
月明如拭,波动如水。李沧浪在皇陵顶上已经站了两天了,突然间动了一下鼻子,狠狠地吸了一口,开口道:“苏小姐,来让我好好瞧瞧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吧。”“因为一行字,你竟然能等两天,为什么?为什么?”一声叹息,却仿佛蕴含了天下所有的音色,一个白衣女子抱着个孩子出现在李沧浪面前,面如皎月,凝香暗雪。李沧浪忙动了动脚,盖住了那一行“想要孩子,在这等着”,李沧浪笑道:“字?什么字啊?我们两个青梅竹马,素来心有灵犀,这不,我感觉你要来这里了,就一直等着。”苏小姐仿佛没有听见,依旧自顾自的回忆道:“当年你为了我,片刻也不肯等,娶了那个女人,而现在,你为了那个女人的骨肉竟然等了两天——”李沧浪打断她道:“武林第一美人苏合香美若天仙,娇如明月,必然受不了小孩子的脏,来来,把那个脏东西给我吧。”苏合香才回过了神,道:“想要他,跪下求我。”李沧浪知道下跪只会更加要不回,脑筋一转,故作正色道:“苏合香,群英客栈一袖卷死钱老板,王庄吊死王大善人,还有一袖卷瞎十几个青年才俊,他们不过多看了你一眼而已。这一桩桩,一件件,以前我可以不管,但今天我不能不问。”苏合香冷笑道:“好一个武林盟主,好大的威风,天下英雄,武林前辈你都不放在眼里,你要管我,那就来管好了。”说话之间,她已把孩子放在十丈之外,话音刚落,便有几十舞袖飞流旋转,向李沧浪扑来,正是她的绝技“半拂琼筵”,李沧浪也不拔剑,将身一跃,躲了过去,连躲了四五步,舞袖便四面八方扑来,李沧浪立刻便陷入极危险的境地。
李沧浪直立其中,手上已有了些冷汗,心想:才两年不见,这半拂琼筵的威力却增加了几十倍,果然厉害。一时找不到破绽,又怕使起沧浪一剑难以掌控,反弄个两败俱伤,正焦急时,忽然眉头一松,也不躲了,直接坐在地上。苏合香见他模样,心下一惊,收了招式。李沧浪站起身,笑道:“多谢女侠手下留情,小生没齿难忘。为了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我特地明察暗访,早已查清那王大善人背后有着数不清的肮脏交易,那十几个所谓的青年才俊只是一群地痞而已,只是钱老板不知所犯何事?”苏合香怔了一会,忽恨恨道:“我要杀谁就杀谁,要你管。”却见李沧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孩子,心下大怒,身影一纵,已用舞袖裹住了那孩子,笑道:“你既然这么想要孩子,我便还给你。”李沧浪连忙伸开双手,道:“愿苏小姐千秋不老,万年不朽,美貌常驻——”突然见她用力,不禁住了口。苏合香笑道:“没有孩子了,只有尸体,要怎么给你呢?哈哈!”身影一纵,便没了踪影。李沧浪听到尸体二字,一时愣住了,脑中一片空白,突然回过神来,落下泪,便要去追。只听一声:“五弟哪里去?”李沧浪一看,五杰已集齐皇陵之顶了。
张远风不看李沧浪面容,揖首道:“我四人心中有些疑惑,望盟主解答。”李沧浪抹了眼泪,道:“有话快说,我要去找我儿子。”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他四人神态,又听他们称自己盟主,心中略有不安。仇如海道:“希望五弟不要说谎。”李沧浪道:“几位哥哥要审讯我,要不是四姐在这,我就是脱光衣服面对你们也不是什么难事。”张远风嘿嘿一声冷笑,向外扭着头,道:“一、勾结朝廷,私受赏赐;二、打伤前任盟主,不尊武林前辈;三、计设丐帮帮主,挑起武林事端;四、迁挪武林大会,意图独霸武林;五、贪图美色,纵贼行凶;六、冷血冰肠,抛妻弃子;七、背信弃义,天理不容。你不给我们一个个合理的解释,我们虽然是同生
共死的兄弟,也难以容你!”微风吹过,一片月光洒落,更显得神圣了。李沧浪听第一条时还想要辩解,可越听越不对,听到最后,不禁全明白了,直视杨岘山,道:“不知这是二哥的意思,还是大家的意思?”杨岘山避过了他眼睛,道:“这虽然是你二哥提出的,可我们几个也都同意。五弟,你就解释解释吧。”秋霜显得有些焦急,道:“五弟,你就听大哥的吧。”李沧浪低头苦笑道:“好姐姐——”
皓月冷千山。李沧浪将他们四人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看了几十遍,忽然大笑道:“你们要李某死,李某自然不会引颈就戮,可你们胡乱编造些罪名,我李某就会心服口服吗?所谓义结金兰,同生共死,不过如此,哈哈!”仰天长笑,直达云霄,笑了许久,才道:“我早就想看看人死后要去哪里了,今天正好遂了这个心愿。但在这之前,我要痛痛快快的打一场。我李沧浪既然在世间做了一回人,活着时候不窝囊,死的时候也要风风光光。来来,你们要杀我,我奉陪到底!”长剑一挥,月光横来。
李沧浪如踏着月光,一出手便使了沧浪一剑,波涛汹涌,大浪淘天。张远风便拔刀使起春草刀法,草痕流动,千里碧草。杨岘山拿起堕泪棒,厚实稳重,密不透风,使的正是绝技公悲棒法。仇如海、秋霜也都使了绝技。两边一时间僵持住。李沧浪的沧浪一剑胜在气势宏大,脱于自然,一剑集平生之力,集众剑之威,但波涛之后,就归于平静了,僵持下去,自然对他不利。李沧浪正烦闷时,忽然觉得秋霜这边的力气外强中干,徒有其表,看秋霜时,见她脸上都是焦虑之情,心下道:“多谢四姐。”便牵引着波浪虚赐了杨、张、仇三人,向秋霜扑来。杨岘山连忙换招,已到了秋霜身旁,来抵李沧浪之力。仇如海凝神一挥,红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张远风却不动,等着李沧浪露出破绽。李沧浪一时陷入极危险的境地,稍有不慎就万事皆休。不过片刻,李沧浪身上已出了些汗。
正焦急时,李沧浪余光一瞥,正看见张远风在那看着,心下稍微放了松。便激起全身力量,轻身一跃,向张远风刺来,一时张远风大惊失色,慌乱中提刀来挡。他们五人都是当时一等一等的高手,李沧浪武功虽然稍高,可毕竟挡不住四人合力,但他聚全身之力,一击而出,张远风片刻间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眼看剑尖已要挨身,张远风情急之下,突然想起刚才李沧浪智对苏合香之事,只一瞬间,心下稍宽,神色稍定,直立剑前,把刀扔了,闭上了眼睛。李沧浪听得刀落,不禁失声道:“二哥!”当时剑尖相距只有半尺,剑劲急切转不向别处,张远风危在旦夕,不料顷刻间风平浪静,李沧浪口吐鲜血,昏倒在地上,剑飞出了好远,他竟将剑劲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张远风也倒在地,捂着胸口,勉强站起来,想要捡刀。只听得哐当一声,几个红针落地,秋霜站在李沧浪身前。仇如海道:“四妹,你干什么?”秋霜也不回答,只拿着剑立在李沧浪身前。杨岘山怒道:“三弟,你干什么?”仇如海疑惑道:“我们费了这么大劲,不是为了要杀死他吗?”杨岘山道:“五弟有情,我们怎能无义?以前的事,就此罢了吧。”仇如海低头站在一旁。张远风拿着刀,缓缓向李沧浪走来,道:“你们有义,那无义的事让在下一个人做吧。”秋霜拿剑指着他,道:“不行。”杨岘山道:“他毕竟是五弟。”仇如海叹道:“事已至此,日后他问起来,责任都推给我好了。”张远风勉强站着,冷笑道:“我难道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我难道会怕他站起来之后倒下去的是我?嘿嘿,你也太小看我了。我们辛勤练武,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原来都是为了衬托他,嘿嘿,你们伟大,你们去当陪衬,我做不到!”秋霜缓缓地移开了剑,眼角微微闪动着,杨岘山转过了头,仇如海喃喃道:“当陪衬也可以。”声音极细小,连他自己或许也没听到。张远风在他身旁停了片刻,伸出了左手,凝神一掌,硬生生的废了他的武功。
四人才打开庄门,就见所有仆人在外站着。张夫人抽泣着从房中出来,怀中抱着一个孩子,道:“老爷,有一个夫人把咱们的女儿换了,她临走时说:‘两个孩子的命都在你手里了’。”张远风一时没了主意。杨岘山道:“还是到大堂再议。”几人走到大堂,房门紧闭。仇如海问道:“那妇人是不是长的极美?”张夫人咬着嘴唇,没有回答,却明显反驳不了。仇如海叹
道:“天意啊,天意。”秋霜把孩子夺了回来,那孩子正圆睁着眼睛看着她。张远风想要去夺,仇如海拦住了他,杨岘山道:“我们不能一错再错了。”张远风冷笑道:“不知是伯父伯母亲还是父亲亲,将来他知道自己身份,我们还能活吗?”张夫人突然跪倒在地,哭道:“老爷,你要想想我们的女儿啊。”张远风又怔住了。秋霜抱着他,道:“谁也不能碰他!”张远风脑中突然一闪,登时有了主意,道:“四妹不要紧张,他是我兄弟的骨肉,就像我亲生的一样,我又怎么会伤害他呢?我的意思是要让他替五弟做这武林盟主。”此言一出,几个人都惊呆了。张远风接着道:“自家的东西,自然不能拱手让给别人。我们四个当然更不能做,不能走五弟的老路。一来李侄儿是五弟的后人,二来李侄儿年纪尚小,我四人也可一展雄才,不负平生。”几人都觉得有道理。张远风又道:“当然,我们不能教他武艺,只能教他儒家经典,让他入仕途,做状元,光宗耀祖,名扬万代。”大家都觉得有些不妥,可哪里不妥,究竟说不出来,也都同意了。
次日,武林盟主宣告武林:“本人毕竟才疏学浅,不堪担当大任,所以五杰共同执掌盟主之位。经五杰共同商讨,本人在武林大会上所说的计策实在是缺乏深思熟虑,难以实行,所以将它们废除,先按照原来的规矩。以后江湖事无大小,都须报知五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