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恍惚依旧一动不动,似乎这个事和自己毫不相关,李儒道:“聂前辈,为了澄清您自己,晚辈希望您能摘下箬笠。”聂恍惚只道了声“不可能”,便不去理他们,李儒道:“那他们的儿子便是你杀的了?”聂恍惚既不辩解也不承认,直直的站在原地。李儒握拳道:“那晚辈得罪了。”就要动手。这时一个声音道:“住手。”原来罗袖英声二人听到外面吵闹声,走了出来。李儒便罢手,看着聂恍惚,洪胜火把呂如蓝扶起来,低头站在原地,金步摇对两位老人道:“你们怎么不说出来呢?”洪胜火想要开口,犹豫了一会,最终住了嘴,呂如蓝只是死死的盯着聂恍惚,要把他盯死一样。罗袖道:“出什么事了?”金步摇看没人说话,便道:“这两位老人说道他们的儿子是被聂,聂前辈杀死的,想要摘下他的箬笠看看他的模样,可聂前辈却不理他们。”罗袖问聂恍惚道:“她说的可是真的?”聂恍惚僵硬的点了点头。英声对两位老人道:“不是他不摘下箬笠,只是他长得实在吓人,恐怕吓到了两位。”呂如蓝不答话,还是死死的盯着聂恍惚,眼神一刻也没离开过。洪胜火愤愤道:“那么,他杀死我儿子的帐呢?”罗袖道:“不知你儿子叫做什么?”洪胜火道:“犬子无名鼠辈,讲出来恐怕脏了各位大爷的耳朵。”英声道:“他不摘下箬笠和你这个道理是一样的——”话刚说到这里,呂如蓝便像发了疯似的向英声扑去,英声躲开,道:“这位老太婆发什么疯?”呂如蓝没扑到他,依旧死死的盯着聂恍惚。
聂恍惚便摘下了箬笠,一张不知是不是脸的脸露在大家面前,五官全部凝在一块,分不清嘴和眼睛,和江南大好河山相比,除了让人不寒而栗,更多的是别扭,这张脸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风景中。转眼间,聂恍惚又戴上了。呂如蓝怒道:“就是这张脸,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李儒心里还有些发凉,金步摇则完全闭上了眼睛,李儒随意的说了一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似乎在提醒着两位伯伯,罗袖道:“人总是要死的,假如你儿子病死了你还要向鬼讨债吗?况且,即使你杀了聂兄,杀了他,你的儿子能活过来吗?”洪胜火怒道:“难道我们就任凭他杀了我们儿子,还要向对待大爷一样对待他吗?”嘴唇都在颤抖者,李儒道吓了一跳,这是刚才那个和蔼的老爷爷吗?英声道:“现在,他已经痛改前非,服从武林盟主的管辖,听从武林盟主的教训,早已经改邪归正,你们难道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吗?武林盟主英明大义,天下无双,是人中之杰,你们还不信武林盟主的能力吗?”呂如蓝由愤怒渐渐变为恐惧,又转而脸上一片茫然,洪胜火低下了头,扶着呂如蓝走了。
金步摇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你们的东西忘拿了。”便追了上去,李儒犹豫了一下,也追了上去。英声对聂恍惚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不是说过不让你透漏自己的姓名吗?”聂恍惚低下了头。罗袖看着李儒的背影道:“还好没出什么岔子,你这几天先呆在家里避避风头,哪都不要去?”聂恍惚停了会儿,似乎在想着什么,开口道:“当初杀人的时候为什么要我说出自己的名字?”罗袖、英声对视了一眼,二人几乎同时道:“不是你的事情,不要多嘴。”聂恍惚便不再说话,把银子掏出来给了他们,便往家走去。
洪胜火停了下来,等金步摇追上来,道:“我们没什么东西啊?”金步摇笑道:“我骗他们的,只是想甩开那个丑八怪。”李儒也追了上来。呂如蓝白了他们一眼,冷冷道:“老头子,我们走。”金步摇跟着他们,李儒呆呆的问金步摇道:“我们不是去西湖吗?”金步摇笑了笑,道:“西湖晚几天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而这两位老人一旦错过很难再相见了。”李儒有点懵了,道:“为什么要跟着他们呢?”金步摇道:“你跟着我就好了。”洪胜火和呂如蓝来到中原和江南的路口,不远处路口也站着两个老人。看他们在那站着,李儒和金步摇也停住脚步。金步摇道:“我虽然没有丧子之痛,可那种感觉我想和丧父差不多,敌人就在眼前,而他们却因为‘武林盟主’四个字就放弃了报仇,这很难让人理解。他们世代居住江南,关于江南江湖上的很多事情,我想他们应该知道。所以我想和他们谈谈。”李儒道:“你了解江湖干什么?”金步摇低下了头,抿着嘴道:“当然是为了你!”李儒疑惑道:“为了我?”金步摇道:“你在江湖上经验不足,难免为人算计,就算武功再高,也挡不住暗箭,而知道江湖上的事后,也就能把暗箭当成明枪了。”李儒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了个疑惑,道:“你不是一直都在家中吗?怎么会有江湖经验的?”金步摇眼神有淡淡的忧伤,道:“是我母亲在世的时候告诉我的,她以前也是江湖中人,她说她当年因为年轻时不懂事,以为钱就是万能的,所以嫁给我父亲。后来整天以泪洗面,给我说江湖上的事和规矩、经验,要我以后行走江湖,千万不能嫁给一个富家子弟虚度此生。所以我才知道江湖上的事,以及后来你一说要娶我,我就——要知道我是女孩子,要是没有我母亲在世时交代的话,我怎么会那么轻易的跟你走?”说道后来,越来越温柔,李儒听着她的声音,如同沐浴阳光,不自禁的想要抚摸她的头发,勉强克制住,道:“经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发现刚才我为什么一直觉得别扭了?我的两位伯父在我小的时候成天都很少说话的,刚才却那么善言,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人都是会变的,又有谁能一直是一个样子呢?”呂如蓝走到他们身前,语气虽然还是很生硬,但已没一开始那么冰冷。金步摇慌乱起来,道:“吕前辈,刚才,刚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用手摸着自己头发,应该是不知把手放在哪里。呂如蓝看到她的模样,竟然笑了笑,道:“傻孩子,谁不是从那样慢慢走过来的呢?我以前还对我家那个死老头子讲过见不得人的话呢?”洪胜火眼睛看着中原,并没听他们说话。呂如蓝接着道:“你说得对,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可是,我们又怎能跟武林盟主过不去呢?在江南,除了立志复兴前朝的大元帅以外,最有权势的就是武林盟主了,甚至大元帅也要听他的,他就像你们中原的皇帝。我们平常人稍微对武林盟主有一点怨言都很难保住性命,谁又敢和他作对呢?至于这个仇,我们两口子就算豁出去两条老命,还是要报的。”李儒疑惑道:“你是说,武林盟主和大元帅勾结在一起?”他想到了武秋月,还有当时武林中盛传的他的父亲因为勾结武林人士意图谋反而被诛九族,在江南,武林盟主听着却好像和大元帅走得很近。呂如蓝也疑惑道:“怎么是勾结呢?他们本来就联合在一起的。”李儒没有答话,他想到武秋月时就想起了牧羊女,心中一阵悲伤,金步摇的面孔出现在脑海中,那股哀伤竟渐渐淡化了。金步摇看着他的模样,关怀道:“你怎么了?”李儒从沉思中回来,吞吐道:“啊,没,没什么。”呂如蓝看他们不答话,继续道:“当初我看见你们没给你们好脸色是因为我讨厌所有的江湖人士,我们一家当年以钓鱼为生,生活虽然艰苦,可是活得很快乐,而我的儿子却在我们成江湖人士后被江湖人士杀了。后来,我看到你们跟那个畜生一起出来,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畜生,可对他没什么好感,看到你们一块出来,也对你们没什么好感。直到刚才,我看到你们两个人的模样,想起我们年轻时,便对你们有了怜爱之情。”
正说话间,又有几个江湖人士从中原过来,显然也是第一次来江南,并不知道规矩,看到洪胜火拦着他们,一个破口骂道:“老东西,给爷爷滚开,爷爷弄死你。”洪胜火应该是提了武林盟主,一个大笑道:“什么狗屁盟主,老子不认识。”只见洪胜火吹了口口哨,从四面八方一会走来几百个像他们一样的人,呂如蓝苦笑道:“这些都是被迫来给江南看门的。”李儒担心道:“没什么事吧。”呂如蓝道:“没事,没事,这种情况一天少说也有好几次,我们不都好好活着吗?不,毫发无损。”此时说话已经完全和蔼可亲,就像和自己的孩子说话。那几个人显然被眼前的情况吓住了,都不住的低头哈腰,在道着歉。那几百人就回到自己位置上。洪胜火领着他们走来,对呂如蓝道:“老太婆,你在这留着吧。”呂如蓝关切道:“老头子你见了那混蛋别生气,就当见了狗,身体要紧。”洪胜火点了点头,领着他们去了,金步摇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南的景色时时刻刻都是美的,就连夕阳也是这么美,温和的光芒四处播撒着,万物都沉浸在这美景中,甚至于夕阳自己也陶醉在自己创造的美景中。夕阳无限好。李儒、金步摇看着这属于他们的江南的第一个黄昏,都忘记了自己,一心在黄昏中。呂如蓝时而看看中原,时而看看他们两个,时而看看夕阳,想着:老头子也该回来了。这时,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跑了过来,累倒在地,道:“那个老人,他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