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悦这娃其实很简单,有恩必报,有仇就离人家远点,她受不了欠人钱,更受不了欠人人情,救命之恩什么的,在那一番怀疑下变得有点奇怪,但这提点之德,她是真心感激的,只凭着可能回到B市的那丝可能性,她就领他这份人情。
凌睿看她那逐渐平复的脸色里愈加晶亮的眼神,虽然觉得没什么用,还是说了句:“你们基地大半的异能者应该都去了,其它游散的还不算。”
苏悦倒是听进去了,可是不管怎么样,这一趟都势在必行,刚得了希望不努力一把她自己都不甘心。
“那个小镇在什么位置?”
凌睿起身朝房间走去,苏悦一愣,正在犹豫要不要叫住他时,男人在走进房门后转身说道:“早点休息,明天天亮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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捋了捋曾经大熊说过的那些关于寻宝的消息,没得到些什么有用的信息。
半夜里的突然沸腾的兽吼声惊得她匆忙收功,内息不稳的纳入丹田,差点将她这几天疗伤的成果全部废掉。
起身撩开窗帘一角,山上隐隐的亮起一盏盏小灯,绿翡翠,黄水晶,还有红宝石,朦朦胧胧零散的点缀在一片黑幕里。然后她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拿起床边的军刺,飞快的跑到隔壁,房门大开连个人影都没有。她毫不犹疑的转身下楼。
院门开着,凌睿背靠着墙,站在墙下的阴影了眺望对面的大山。
“天之将变,必有妖孽!”
苏悦没料到会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想了想问道。“马上走?”
凌睿缓缓的摇头,“天亮再走。”
也是,打破这平静的表象,结果只怕就再也由不得人控制。她老了,没有玩生死时速的激情。
站在春寒的夜里,对着远方的一双双兽瞳。
原来山里真的隐藏了那么多兽。
传说里降妖除魔的仙人不说神通有多大,光心理素质就不是她们这些小辈能比的。泰山压顶面不改色那是理想境界,能做到的除了真勇士就是面瘫。
她不想去给边上这位分类,但她自己应该是属于后一种。
你说人被困在一个地方,对着一山的凶恶怪兽,不敢动,不敢发出声音,唯恐它下一瞬就跑下来把你叼进嘴里嘎嘣嘎嘣给嚼了,这一刻,她突然理解那些冲出去说,‘老子就这条命,要就拿去的!’的好汉,不干不脆的吊着,还不如杀一场,你死我活,各凭本事。
脑子里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眼睛却一瞬不离的盯住那半山的五彩小星星,倒握着双刺的手,冷汗湿了干,干了湿,然后就暖和了,害怕的情绪到一个点,绷得久了就习惯了。
等到山间白雾慢慢氤氲成烟,薄光遍洒大地时,她已经可以放松身体斜倚在门边,如果不看那略微踮起的脚尖,几乎就像是个静候朝阳的文艺少女。
凌睿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就连单手支地的刀都没有一丝偏斜,就连目光也依然冷静平和。
她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看过天亮的过程,天地蒙上一层灰纱,最先升起的是心间的小喜悦,然后亮起的是光明带来的希望,熄灭在山间的小灯,和地平线上的晨光,就像太阳和月亮,一起一落,到来和离去。
听着慢慢消失的兽鸣,和身体一起温暖起来的还有心,安静了大半个夜晚,她笑着说道:“太阳兄,常常被歌颂,从未被超越。”
凌睿把刀扛在肩上,摇了摇头走进屋子,进门前才看了一眼那刚刚升起的太阳,几步跨上楼梯。
两人东西本就不多,三两下就收拾好,凌睿去开车,苏悦往院子里搬东西。
经过这么一夜,身体里仿佛有什么苏醒,又有什么消失,但至少此刻她已经能心跳平缓,大脑冷静的思考要带的东西,而不是慌乱恐惧的逃离。
凌睿的车子也是辆吉普,看得出来改装过。
两人把收集来的所有熏肉,干虾干鱼什么的都装进车,还搬了仅剩的两袋半大米,这一百七八十斤也够吃上两个月的,等苏悦还想往上面搬煤气罐时,被凌睿止住了,车里本来就有野外用的炉子和炊具,再说他也不愿在车里堆上这脏得一沾就手黑的东西。
备用也好不是,到时候煤气罐子一开就能用,不比你烧柴熏碳的好啊,遇到大批的怪还能当炸弹使,反正还有空地。
苏悦一听人不让,再问还不让,那就算了,转身飞快的回到屋子里搬了几个白菜水萝卜,再捞了一袋红薯粉丝,把剩下的空填满。
忙得跟陀螺似的,还得不时分神注意着山上的动静。
直到堆得快放不下了凌睿才淡淡的说了句:“搬这么重的东西,伤口疼吗?”
苏悦额上青筋一蹦,这人知道她伤口好快得不正常,她也知道救命的药不简单,大家谁也别说穿这不是默契吗?你不能这样拿出来打击人啊!手里抱着的棉花被扔也不是往车里放也不是。
她还不是为了接下来不得安生的日子,这世道抢人家这宝贝不是要人家命吗,不追杀得你欲仙欲死就不算完,她可不敢去幻想能揣着飞剑一路飞驰回基地,完了献上宝物安心领赏钱。露宿野外完全有可能的,万全准备怎么到他这里就这么不耐烦呢。
好吧,她只是享受这种无所畏惧的感觉。之前的日子里,那犹如刀尖起舞的小心翼翼,在这一次恶兽那倾压而来无可抵御的可怕之下粉碎,无谓的恐惧已经没有意义了!
凌睿坐上驾驶座,从后视镜里看那个穿着布裤子和大红色毛衣的女人动作无比迅速的把被子塞进后车座用安全带扣好,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坐进了前座。
车开动的时候,山上的恶兽都被惊动了,它们早就熟悉这发动机声音,她几乎都能听见那蠢蠢欲动的嚎叫。
凌睿开起车来和她完全不是一个速度级别的,生平第一次享受飙车快感的苏悦表示无感,以她现在的身体素质,这样的程度适应良好。再加上后面兽鸣震天的配乐,不时断裂倒塌的树木声响。
第一次她在恶兽环肆的地方,悠然的离去,没有惊慌颤抖,没有生死追袭,有时候人心真的很有趣,它让你勇敢或者逃避,笃定或者犹疑,从容或者恐惧。
车子往回开了十几分钟就拐进边上撞开的栏杆,在小马路七拐八绕的上了国道。
车厢里很安静,苏悦从后视镜里看着后路,半山离村子隔的距离并不近,就是速度见长的恶兽要追来也不容易。
“小镇有多远?”
凌睿拐弯后惊险的闪过路边的一辆废弃的车子,轮子碾过车边的半截尸体,呼啸而过。
他平静的说道:“顺利的话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
苏悦无言的抬头眺望了下散发这温暖光芒的太阳兄,一会后目光转至路边的刚抽芽的树,再转头看过去时,目光牢牢定住,全然不顾那光耀得眼睛生疼,嘴角的笑容慢慢凝固。
凌睿早就发现她这一系列奇怪的举动,所以当她木木的说道:“你快看看,是不是我眼花了。”时,减慢车速往外看去。
最近几天天气都不错,清晨过后,阳光刚驱散一夜的清寒,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然而此刻挂于天际的暖阳却像被蒙上一层粉纱,不再刺目更显迷离。
“太阳好像变成粉色的了,我是不是看错了?”苏悦心跳越来越快。
“你没看错。”凌睿一向淡定的声音也低沉了下去,他微眯起眼停车开门,站在车边定定的看着那个粉色的火球。
太阳常被赋予着代表亘古不变的光明和希望之类的含义,从来没有人想过,它有一天也会脱掉那一身淡金色的外衣。
碧蓝的天空上雪白的云朵也被晕染上一层浅粉,蓝色添上微红,顿时变成浅紫,海面变成深海,宁静宽广里究竟酝酿着什么样的惊涛骇浪。
这时高悬于天际的太阳突兀沉了沉,仿佛隐形的钩子挂不住那重量似的往下垂落一分。
苏悦忍不住揉了揉眼,只这么一会隐形的绳子又滑落几分。
此刻身体里仿佛也有条隐形的绳索将灵魂拽住,往外拉扯,整个人犹如窒息般的徒劳启唇,却得不到一丝氧气。
凌睿微哑的声音在此刻响起:“上车!”
车子以超出所能承载的速度飚行在马路上,她不断的被抛起又被安全带拉回,用尽全力的死死握住车顶的扶手,才勉强把自己定在位子上。
边上凌睿一动不动的牢牢坐在座位上身影就像是连体的雕塑,沉重的神情没有因为外面越加暗沉的天色而有丝毫改变。
短短一会,天空就像布满火烧云的海面,怪物和恶兽的嚎叫充满了狂烈的兴奋,像是在迎接暌违已久的到来。
前两次天暗都是陡然黑去,虽然都一样和太阳光的消失有关,但这样一步步的阴暗,坠落,却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太阳的陨落代表着什么?任谁都能回答出来,而且答案肯定五花八门。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希望将与之相随一同熄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