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她们母子俩送到了约恩伯爵的家族城堡中,来莎夫人与她的孩子如今在那里过得很好。”
高远早就料到她会与自己问及来莎夫人的近况,他并不打算就此事对凯特琳夫人进行隐瞒,事实上他也无法真的瞒住对方。
自从凯特琳夫人下定决心,擒下小恶魔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再也回不到北境了。她丈夫的领地相距此处太过遥远,他们在带着提利昂前往北境的途中, 很可能就会被兰尼斯特家的人马给追上。
凯特琳娘家的城堡倒是距离这里很近,但是奔流城距离西境和凯岩城同样也很近。如果她真的将自己擒获的小恶魔带进了奔流城,这将为奔流城与河间地招致泰温公爵的怒火。
为自己那卧病在床两年之久的父亲带去麻烦,这是凯特琳夫人最不愿意看到的。因此她如今唯一的选择,就是带着提利昂穿越血门峡谷,前往艾林谷接受高远的庇护了。
既然凯特琳夫人注定要前往鹰巢城, 那么自己将来莎夫人和小公爵送往符石城的事情,肯定也无法瞒过对方。
甚至都不用她登上鹰巢城, 驻守在血门的黑鱼布林登爵士, 也就是凯特琳的叔叔,就会向她告知此事。
与其去隐瞒一件对方迟早都会知道的事情,倒不如高远现在就主动与对方说明。
当凯特琳夫人听闻,高远将自己的妹妹和外甥送往符石城之后,情绪立马就激动了起来,她此刻的心中彷佛是燃起了一团怒火。
“高远大人!权力的争夺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嘛?”情绪激动之下,凯特琳夫人与高远质问的声音不免陡然拔高,“如今无论是我的妹妹来莎,还是她的孩子都不足以对你现在的地位构成威胁了,你的目的不是已经达成了嘛,为何还要对他们母子进行赶尽杀绝?”
凯特琳夫人的大声质问立马就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原本嘈杂不堪的大厅当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紧接着,那些不明白整个事件原委的人, 就开始私底下小声议论起来。其中不乏有些熟悉七国当前局势的聪明人, 此刻他们多多少少已经猜到了, 凯特琳夫人与高远究竟在争辩些什么。
面对凯特琳夫人的质问,高远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她想要的答桉,他只是脸色平静地望着情绪激动的凯特琳。
同一个被自己主观念想,和个人情绪给蒙蔽双眼的人解释,通常都是在对牛弹琴。只有等待对方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对方才会仔细地倾听与思考你所做出的解释。
半响过后,凯特琳原本激动的情绪才平复下来,重新坐在高远的面前。
凯特琳极力控制着,自己向高远询问的语气:“我实在不明白,高远大人您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您已经忘记了,您在临冬城是怎样向我和艾德保证,会竭力保护来莎和她孩子的安全了吗?”
虽然凯特琳此刻仍旧,对高远将自己妹妹和外甥送至符石城的行径有些不满,但是当她冷静下来认真思考过后,最终还凯特琳还是选择了相信高远。
相信高远既然选择这么做,那么他肯定是有这样做的理由。凯特琳目前迫切地想要高远来为自己解疑答惑。
如果高远此刻不能给出个合理解释的话,自己与艾德也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毕竟那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亲妹妹和亲外甥。
“昔日我在临冬城向艾德大人许下的承诺,我自然没有忘记,凯特琳夫人!”眼见凯特琳终于冷静下来,高远这才开始向她解释,“请您相信我,我既然把小公爵送去符石城交由约恩伯爵抚养, 这其中自然有我这么做的理由在里面。”
“您如今已经有多久没有和来莎夫人见过面了?”高远突然向凯特琳抛出两个问题,“您是否知道,如今从君临城回到艾林谷的来莎夫人,和当初随被任命为首相的琼恩大人南下时的她,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凯特琳被高远这突然起来的两位问题,搞得有些湖涂了:“我俩自从她与琼恩大人结婚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自那以后我就前往了临冬城居住,而来莎也随着她的丈夫南下前往了君临。”
“你什么意思?”
“这些年她在君临城可吃了不少苦头,这或许你已经听说过了,即便是没有听说过也不要紧,但是你一定得知道。”高远开始小声解释道,“来莎夫人曾经与琼恩大人有过五个孩子,但是有两个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这中间还经历了四次流产。”
“诸神带走了她前面的几个孩子,只留给了她一个小公爵,她如今活着都是为了小劳勃。”高远继续说道,“再加上丈夫琼恩大人的莫名暴毙,她如今已经陷入了自身的偏执之中,认为到处都是要谋害她孩子的敌人。”
“我那可怜的妹妹,也难怪她宁愿深夜从君临逃走,也不不愿意见到劳勃国王将自己的儿子交给兰尼斯特家抚养。”凯特琳如今也是五个孩子的母亲,她能够深刻体会失去孩子的那种痛苦,“她是为了将自己与琼恩的大人的儿子,从狮子的口中抢救出来....”
“这就是问题所在,来莎夫人实在是太过看重这个儿子了。再加上劳勃·艾林从小一直体弱多病,所以她有些过度溺爱小公爵了。”高远提醒道。
凯特琳夫人不赞同高远的这种说法,她自己也是几个孩子的母亲,母亲对孩子溺爱一些,这不是稀松寻常的事情:“高远大人,溺爱自己的孩子,这能有什么问题?全天下的母亲都希望能够给自己的孩子最好的母爱。”
“直到小公爵六岁了,来莎夫人都还未给他断奶;命令鹰巢城的侍卫将数名无辜的侍女从月门上推下去....这难道也算是母爱吗?”高远反问道,“来莎夫人甚至当着峡谷中所有贵族的面给他哺乳,难道夫人您还看不出问题的所在嘛?”
“来莎夫人放任他在鹰巢城中肆意妄为,这简直是在对小公爵进行骄纵和放养。”高远朗声说道,“如果任由这孩子,待在他母亲的身边一直养尊处优。他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像他父亲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更勿论成为一个合格的鹰巢城公爵、艾林谷的守护者了。”
“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这么想,艾林谷中的各个重镇领主也都是这样认为的。”高远向凯特琳夫人表示,将小公爵送至符石城由约恩伯爵抚养,这并不是他个人的决定,而是所有重镇领主的共同意思。
“正因如此,我才将小公爵送往符石城交给约恩伯爵抚养。”高远开始细数将劳勃·艾林送往符石城的好处,“约恩伯爵膝下培养出了三位好儿子,他们如今个个都是恪守荣誉的骑士,相信小公爵在约恩伯爵的教导下,很快就能够成长为像他父亲那样独当一面的领主。”
凯特琳虽然知道高远所说的有道理,但是她还是有些担忧自己的外甥在符石城不能得到很好的照顾:“您就这么确定,约恩伯爵会在符石城照顾好小劳勃?”
“约恩伯爵对艾林家族的忠诚您不用怀疑,他已经向我和来莎夫人发下誓言,相信劳勃·艾林在符石城会得到很好的照顾。”高远肯定地回答了她的疑虑,“况且相比较于阴冷孤高的鹰巢城,气候温暖湿润的海滨城堡,显然更加适合患有癫痫症的小劳勃,他需要在那里修养病情。”
“既然有高远大人您的保证,我就不再为此感到担忧了。”话虽说如此,可是凯特琳脸上的忧虑仍然驱之不散,“其实现在真正令我感到担忧的是来莎,她如今离开了自己丈夫留下的城堡,寄居在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堡屋檐下。”
“身边尽是些不认识的人,我很怀疑她在那里是否真的过得开心。”
“将孩子从母亲的身边带走,这是件非常残忍的事情。”凯特琳夫人很显然就没有想过,若是将劳勃·艾林带去符石城,唯独让来莎·徒利留在鹰巢城,恐怕来莎夫人会更加不开心。
“前往符石城完全是处于来莎夫人自愿,我们为她保留了基本的选择权。为此我甚至将处理峡谷中政务的地点,搬到了山下的月门堡中,好让她能够继续生活在鹰巢城中。”高远认为自己足够仁至义尽了。
经过一番好说歹说,高远这才将凯特琳夫人的疑虑给化解了。就在他准备开启下一阶段的谈话时,两人的餐桌前突然走来了一位英俊的年轻人,右手修长的手指正在不停拨弄着怀里的木头竖琴。
“好心人七神保佑你们,需要我为你们高歌一首嘛?”游吟诗人将一个空酒杯摆放在两人面前,随后他就依靠在凯特琳夫人身后的长椅靠背上。
“如若你只是想要前来讨一杯啤酒喝,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但是你如果是要让我听你唱的那些陈词滥调....”高远毫不客气地想要将歌手赶走,“很抱歉,我会让我的下属们,将你从这间客栈中给丢出去!”
很显然这位游吟诗人并不打算就此离开,他丝毫没有理会高远的警告,而是转头继续向凯特琳夫人问道:“美丽的夫人,您需要我为您歌唱一曲嘛,在这梅雨的季节里,恐怕没有比听上一曲卡斯特梅的雨季更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了。”
游吟诗人的这番话刚从嘴里蹦出来,正在享用面前烤肉的高远,就差点没被嘴里的烤肉给噎死。
就连自己面前的凯特琳夫人,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高远甚至都可以听见凯特琳咬牙切齿的声音了。
“我劝你最好不要在这里演奏这首歌曲,否则待会就不只是将你丢出去那么简单了,说不得你的身上还得多两个大洞。”高远也不再憋笑,而是神情严肃地再次警告对方。
“我叫马瑞里安,既然大人不喜欢卡斯特梅的雨季这首曲子,我还可以唱点别的歌曲,给美丽的夫人听!”马瑞里安仍旧在死不要脸地拨弄着琴弦,“想必你们在别的地方也听过我的演奏。”
马瑞里安口气倒是不小,可是他连卡斯特梅的雨季这首歌所代表涵义都不明白。原本脸色铁青的凯特琳夫人此刻也明白了,这位游吟诗人只不过是个模样漂亮的样子货罢了。
游吟诗人鲜少光临地处极北地临冬城,但是凯特琳在奔流城的少女时代经常会见识这类人。
他们靠着自己英俊的外表游走在那些贵妇之间,通过讨得她们青睐为生。当他们失去了贵妇们的宠爱,或者是在当地没有收获贵妇们青睐的话,他们就会离开哪里前往下一座城堡。
“这恐怕没有。”凯特琳夫人冷笑回答他。
马瑞里安轻轻地在竖琴上弹出个深沉哀伤的音节,似乎是在故作深沉和哀伤:“那可真是可惜,但是今天你们就有幸听到了。”
“美丽的夫人,您听过最好的歌手是谁?”马瑞里安问。
“拆那的梁静茹。”高远立刻抢答道。
只见马瑞里安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凉竟如是谁,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位歌手。”
“当然,如果大人您肯花上一枚银币的话,我会很乐意为您证明,我比他唱的还要好听。”
“银币没有,金龙我倒是有两枚。但是我宁可把这钱赏给明月山脉里鬼哭狼嚎的高山氏族,也不想在这里听你的鬼叫,哈哈哈....”高远再也憋不住自己的笑意,一边调笑对方一边开怀大笑起来。
“美丽的夫人,您的丈夫说话可真是酸。”马瑞里安皱了皱眉头,然后朝着凯特琳夫人说,“我本来是想要歌颂您的美貌,说实话我这嗓子生来就是为那些大老爷和国王听的。”
“噢,看得出来。”眼见高远调戏这位游吟诗人,调戏得那般开心,凯特琳的玩心也是上来了,“据说徒利家的老爷最爱听音乐,想必你一定到过奔流城演唱吧。”
“奔流城....我自然是去过那里不知道多少次了。”马瑞里安仍旧在极力吹嘘着自己,“我和徒利家的少爷熟的像是兄弟一样,艾德慕大人还专门为我准备一间客房。”
终于,凯特琳夫人也忍不住捂着嘴轻笑起来。
殊不知自己的弟弟艾德慕,听了游吟诗人的话究竟会作何反应?自从他弟弟喜欢的女孩,被一位自称七弦汤姆的游吟诗人给睡了之后,便对这些个游吟诗人痛恨至今。
不仅如此,那位游吟诗人甚至还编了首下流的小曲来嘲笑艾德慕。自此以后,只要有游吟诗人胆敢踏进奔流城的大门,艾德慕就会命令城内的侍卫将他们给抓起来,丢进地牢中关上几天,然后再将他们放走。
最终还是罗德利克爵士与安达爵士看不下去了,他们两人合力将那位骂骂咧咧的游吟诗人给架着丢出了客栈,临了罗德利克爵士还狠狠地在对方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随着客栈大门的关闭,那位游吟诗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也逐渐消失了。
没过多久,凯特琳夫人又隐约听见了,大厅远端的客栈大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起初凯特琳还以为,是那位被赶出去的游吟诗人又折返了回来。可是当来人的声音响起,原本满脸笑意的凯特琳夫人神情立马变得阴翳。
“老板!”一个随从的声音从凯特琳夫人的身后传来,“找个人帮我们将马喂饱,然后再给我们家兰尼斯特大人,准备一间干净的而房间,我家大人要洗个热水澡。”
高远就坐在凯特琳夫人的对面,以他的高度和角度正好可以看见,一脸神气的小恶魔提利昂·兰尼斯特走进客栈的大门。
“诸神在上行!”罗德利克爵士低声惊呼一声,紧接着就摸向了自己腰间的佩剑。就连围在高远身边的众多艾林谷骑士也纷纷效彷,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好在凯特琳急忙伸手制止了他,她那纤细白嫩的手指紧紧地捏住了罗德利克爵士的小臂。艾林谷骑士也在高远的挥手示意下,将手从蓄势待发的剑柄上挪开。
高远神情肃穆地开口向凯特琳夫人询问:“您打算怎么做?”
只见凯特琳夫人摇了摇头:“兰尼斯特家的小恶魔此时还未发现我们,这座客栈中也并非只有我们的人,现在动手只会使得我们提前暴露,暂且先看看形势如何发展。”
高远隐晦地朝着凯特琳夫人点了点头:“此次跟随我前往君临的部队有百余人,都是约恩伯爵精心挑选出来的精兵悍将。只要您有所需要,他们现在随时都可以为夫人您和艾德大人而战。”
“除非他小恶魔随身携带着一整支兰尼斯特家的军队,否则我们将有十足的把握将他小恶魔当场拿下,只消您的一声令下。”
再看另外一边,响龙客栈的老板玛莎·海德已经来到了小恶魔等人的面前,露出了她那可怖的猩红微笑,忙着打躬作揖:“这位大人,实在是对不住了,今天咱们客栈里真的已经客满了。”
凯特琳转头看向小恶魔一行四人:一个身穿守夜人黑衫的老头、两个披着兰尼斯特家军队铠甲的侍卫...还有他,面容丑陋身材矮小的小恶魔——提利昂·兰尼斯特。
“让我的这些个手下去睡马厩就好了,至于我嘛,相信你也能看出来,我并不需要多大的房间。”提利昂一边嬉笑,一边自我解嘲道,“只要房间里有足够温暖的炉火,床垫下面的稻草没有跳蚤,我就十分乐意住进去。”
眼见提利昂不听自己的解释,玛莎·海德夫人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般:“这位大人,我们是真的没有办法为您空出房间来,都是这君临的比武大会给害得,此刻就连马厩都已经挤满了人。”
提利昂·兰尼斯特闻言也就不再继续为难对方,傍若无人地绕过玛莎·海德走到大厅的中央。只见他从口袋中取出一枚金龙,将金龙攒在手中反复抛过头顶,然后又将其接住。
那枚被抛向空中并反射着金光的金龙,立刻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这其中也包括悄悄转过头去看着这一切的凯特琳夫人。
一名穿着褪色浅蓝斗篷的自由骑士摇晃着站起身:“大人,如若您不嫌弃的话,您可以在我的房中将就将就。不过您恐怕得让这位老板,给您换上一床全新的被褥。”
“往往越是动作快的家伙,就越是聪明!恭喜在座的诸位,你们刚刚与一枚金龙擦肩而过。”小恶魔说完便将手中的金龙抛向那位自由骑士,自由骑士兴奋地跳起接住了金龙,并如获至宝般将它收入怀中。
“呵,这家伙在表演杂耍上倒是有些天赋,就是不知道让他跳火圈是一副怎样的场景。”见证了小恶魔一番精彩“表演”的高远冷笑一声。
那些喜欢玩弄人性的家伙,往往不知道自己其实才是真正被玩弄的那一个。
“身手不赖!”提利昂赞叹一声,接着转过头对玛莎·海德问,“我想在吃这方面,应该没有问题吧?”
“有有有....什么都有,大人您想要吃些什么,我们这里都能够提供。”玛莎·海德很显然是被那枚抛出去的金龙给刺激到了。
望着侏儒正准备就近找张桌子坐下,坐在高远对面的凯特琳心里不由一阵暗自庆幸。还好高远等人的位置选在了大厅的最角落中,与侏儒他们相隔了十几张拥挤的餐桌和长椅,这才没有让他们发现自己。
小恶魔在大厅中央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临坐下前,他抬起头随意地从大厅中的所有人脸上扫过。就在他以为不会遇见什么熟人的时候,他的视线突然停在了角落中,一位身披暗金色龙鳞铠甲的男人身上。
“高远爵士!”提利昂突然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可真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你呀....我们来喝上一杯如何,讲讲你在临冬城的国王晚宴上,是如何打败我哥哥的....”
眼看着小恶魔朝着自己走来,高远只觉得既无奈又好笑,这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