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荷一惊，心里想的那些恶毒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这要让她怎么说出来呢？夕卧居然宁愿死也不愿意出生，与她有什么区别？

原来狠心也可以遗传，夕卧承接的不止是她的容貌和血液，还有她的狠心和决绝。

“我能说的已经告诉你了，要杀要剐就随你吧。”暗荷勾起嘴角笑了笑，眼神之中蕴藏着一抹大义凛然决心赴死的色彩，“不过我要告诉你，你是鲛人和人类的结晶，你也算是浅瑟海的一员，希望你对浅瑟海手下留情。”

“你觉得我和你一样吗？”夕卧紧紧抿着嘴唇，目光炯炯地盯着暗荷一字一句问道，“你以为我会和你一样狠心吗？我能杀那么多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吗？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毁灭逍遥谷，难道那不是你一生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吗？你怎么对得起那些追随你的人？”

“你以为我想吗？”暗荷被夕卧质问得心烦，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就立马后悔了。

这些事情不应该让她知道，她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好处，不过是徒添烦恼罢了。

“你的意思是……逍遥谷覆灭不是你策划的吗？”夕卧盯着暗荷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她的眼眸中有悔恨之意，当即就觉得自己误会了暗荷，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可笑。

在不知道暗荷是自己的母亲之前，她是那么讨厌暗荷，所有为暗荷辩解的人在她看来都是坏人，然而在知道暗荷的身份之后，她又觉得暗荷是无辜的。

有时候感情就是这么奇怪，总能让你分分钟就改变对一个人的看法，她觉得很可怕，但是又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我什么都没有说，你走吧。”暗荷不愿意多说，转过身去就不打算搭理夕卧。

夕卧怎么会善罢甘休，连忙追问道：“如果不是你，那逍遥谷覆灭是谁做的？献珂吗？是不是他？”

暗荷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墙壁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夕卧解释。逍遥谷覆灭本来就不是献珂策划的，那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覆灭逍遥谷而做的假象而已。

可是不告诉夕卧她绝对不会离开，那么……难道告诉夕卧逍遥谷是献珂的杰作吗？或者告诉夕卧真相？暗荷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不知道自己如何选择才是正确的道路。

现在的夕卧和她年轻的时候很像，都很感情用事而且很容易被人利用了感情。她不知道献珂对夕卧到底有几分是真心，或者对夕卧那么好一直以来都是因为李家手里握着兵权。

她的回答非常重要，如果她说是献珂，那么夕卧一定不会搭理献珂；她如果说是海皇，那么夕卧在知道海皇就是翎羽的时候，想必也不会再爱慕海皇了。

一边是自己喜欢的人，一边是国家利益，暗荷第一次陷入了两难，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也不知道怎么做才算是正确的做法。

“你可能从来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孩子吧？”夕卧突然发出一声笑声，盯着暗荷瞥了一眼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自言自语道，“如果你当我是你的孩子那么就不会伤害我了，也不会不管我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是身不由己。”暗荷看到夕卧难过的样子心里一下子就软了，连忙解释道，“我承认一开始我确实想杀你，春季测试的手脚也是我动的，可是……后来把你关押在思过崖之后我想了很多，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杀你，所以我就放弃了。”

“那我是不是要感谢你的不杀之恩呢？”夕卧再次冷笑。

暗荷语塞了一会儿，盯着夕卧打量了许久，最终叹了一口气，“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你已经生气了，也不会再原谅我，罢了，这件事情就这样过了吧。”

“过了？逍遥谷的那些人命也就这样算了吗？”夕卧听着暗荷的话就生气，“虽然你是我的母亲，但是也不能改编你心狠手辣的事实。”

“夕卧，你要知道最心狠的并不是我，你现在恨我，以后会感激我。”暗荷盯着夕卧生气的模样，突然觉得这个孩子这样也挺好的，至少自己能保护自己，不用穿上让人敬而生畏的伪装。

她就是夕卧，是和她一样倔强癫狂的人，是她暗荷的后代。

“感激你什么？”夕卧冷笑一声，不屑一顾地瞥了暗荷一眼，“感谢你让我恨你吗？还是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比如毁灭逍遥谷，比如离开我。”

暗荷知道夕卧现在正在气头上，不是和她讲道理的时候，于是沉默了一会儿不打算再说话。

可是夕卧怎么会让暗荷如意，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把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但是我想告诉你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你迟早会暴露自己的新身份，到那个时候我再也不会原谅你。”

暗荷倒不关心夕卧是否原谅自己，因为早在她决定假死跟着乔沉离开帝都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放弃夕卧这个孩子了。

当时的她想的很美好，跟着乔沉回到浅瑟海之后，乔沉会念在她有功劳的份上格外宠爱她，然后再和乔沉生一个孩子，她很快就能忘记夕卧。

没想到乔沉带着她回到浅瑟海之后根本就没有和她在一起，甚至连手都没有牵过。乔沉对她很疏离，就像一个陌生人，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因为乔沉看到乞讨的陌生人还会问一句，而乔沉得知她生病也不会问一句关心的话。

说到底还是为了乔沉啊，暗荷清楚地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乔沉，生下孩子是为了乔沉，建立逍遥谷也是因为乔沉，毁灭逍遥谷一样是因为乔沉。

她这一生好像从来都没为自己做过一件事，现在……是不是该为了自己活一次呢？

“你又不说话了，有那么困难吗？”夕卧冷笑连连，讥诮地瞥了暗荷一眼，眼眸之中尽是不屑和嘲笑，“暗荷，你这一生活得真是荒唐啊，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就连我也失去了，你幸福吗？”

暗荷沉默了许久，一直纠结着要不要告诉夕卧真相，可是在听到夕卧这句话的时候她彻底无力了。

幸福吗？她怎么可能会幸福？她这一生注定是乔沉复仇的工具，一个工具哪有资格幸福呢？

“夕卧，离浅瑟海远一点，这是我给你的忠告。”暗荷紧紧皱起眉头，顿了顿继续说道，“虽然你现在算是鲛人，但是……也请离浅瑟海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