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一直持续到了日暮降临。
青光红光才渐渐减淡,赵河图早已经是汗如雨下,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一般,但他一直撑着一口气,没有让自己倒下,油尽灯枯之后,他在燃烧着自己,直到青光红光散去,他都没有倒下,只是吐出一口鲜血,天地大阵也随着支离破碎。
没有理智的火老最终还是输给了风老,风老扛着他的身体,一步步从山顶走下来,没有任何道法,拖着遍体鳞伤,疲惫不堪的身体,在悬崖峭壁间,在药王山天险间,步履蹒跚,他每走一步仿佛都在老去。
这一战之后,药王山山顶的天下奇观,更是吸引了不知道多少游人墨客慕名前来,可是却再也没有人能够看到这种奇观,所以有人认为这不是天公作美,而是药王山庄有天材地宝降世,也有人认为是天地灵兽所化,还有人认为是有人渡劫成仙,降下的四九天劫。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最后一种说法,却渐渐占据了主流,成了人们茶前饭后的一个谈资。
仙,这一个字,仿佛不再虚无缥缈。
让后世不知多少心怀天下的少年走向修仙之路。
有的人修仙是为了长生,但有的人修仙却只是为了片刻生息。
火老浑身浴火,但这一次,火焰却吞噬了他的身体。
风老沉默不语,任由烧着黄纸的手在火盆里烧伤。
火光冲天而起,但陆离仿佛感受不到温度,甚至觉得这火焰有点冰冷。
念红裳哭成了一个泪人,即使是父亲病危,她也心怀希望,觉得爹爹怎么可能会输给病魔,他可是药王啊;即使是姐姐昏迷,她也永远相信,姐姐一定会醒过来,姐姐可是要跟姐夫白头偕老的;即使火老在熊熊烈火中火化,她也觉得那只是火爷爷生气了,他可是每次都能浴火重生的火爷爷啊。她永远这么乐观,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
赵河图脸色苍白,他的眼中火光闪烁,依稀记得,小时候他骑在火老肩膀上与同样骑在风老肩膀上的念红药在夕阳中玩耍。听着火老和风老在盛夏的夜晚,讲述天南地北的故事,他总是心所向往的追着两老问这问那。
长大以后,你总以为忘记了儿时诸多的故事,但它们只是藏在了你的泪腺里,等待着某一天,汇聚成眼泪。
有时候真的很奇怪,赵河图修的是无为大道,清净法门,但他却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但在八卦门年轻一辈之中,却又数他修为最高。
如今药王山庄正是多事之秋,这次葬礼只有几个知情的人参加。但也许,这也是最好的葬礼。
那一日,夕阳如火,点燃天空,万山红透,层林尽染。火烧云在风中狂舞,宛如烈焰熊熊燃烧,最后,一个烈焰巨人悄悄走进群山之后。
在火葬了火老之后,夜空,始终蒙上了一层灰色。
风老还在望着火堆中的星星之火发呆,仿佛下一刻,它就会烈火燎原。
念红裳哭累了,沉沉睡去,由念夫人将她带到里屋。
陆离找到了赵河图,说出了他的假设,但他没有说念红药可能已经死亡,只是说有人可能混淆天机让阎王索命来的迟了。
赵河图听了陆离的假设,陷入沉思,他仿佛看到一束光芒,却始终无法抓住。
“陆兄,我要回一趟八卦门来确认一个想法。”沉思良久之后,他这么说道,说完,他起身招出一长符箓,一板一眼的折成一只纸鹤。
“红药教我的。”他像是在炫耀一般,然后在纸鹤上口吐一口仙气,纸鹤发出一声鹤唳,化作一只比人还大的白鹤,伏着赵河图飞向天空。
“我去去就来。”他说完这一句,然后消失在天边。
陆离若有所思,他也觉得心中有一道光芒,可能,他和赵河图想到了一块,既然赵河图还要确认一下,他也只好先回房休息了,这一天,虽然只是防御火老跟风老的战斗余威,但也累的不轻,有好几处伤口已经重新绽开,有如锥心的痛苦。
一夜无言。
第二天早上,陆离没想到念红裳还是来给他送药了,而且还显得分外关心,简直有些无微不至了。让陆离有些摸不着头脑。
陆离显然有些吃不消念红裳的一反常态,竟然觉得比昨天那碗苦涩的汤药还要难熬,终于,念红裳再一次嘘寒问暖之后离开了,门缝关上的一刹那,只听见她略带哽咽的声音从那最后一道缝隙中穿过:“我答应火爷爷的。”
陆离刚松了一口气的心里却是一紧,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赵河图顶着两个黑眼圈在中午的时候回来了,跟着他回来的还有一个童颜鹤发的老道士。他迫不及待的找到陆离,不过陆离却有些躲躲闪闪了。
那童颜鹤发的老道士看到陆离,两道胡子一下子翘了起来,“是你小子?”
“额,师傅。”陆离无奈的朝老道士瘪瘪嘴,却没有一副徒弟拜见师傅的样子。
“谁是你师傅!你早就不是我八卦门的弟子了。”那童颜鹤发的老道士气的两道胡子一上一下,两只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样大。
“老头,我给你面子,你别自己不找台阶下啊。”陆离也跟着吹他的胡子瞪眼。
赵河图看着两人在一边大眼瞪小眼,他反而有些不明所以了。
天下道宗,当以八卦门、九宫山和梅花谷为首。
八卦门分阴阳二宗,阳宗又分太阳,少阴二派,阴宗太阴,少阳二派,一派之下又分两个门,一共八门,是为八卦门。而眼前这个老者,就是少阳派的宗主,曾今以一己之力颠倒乾坤而被称为乾坤老人,乾坤老人又以广传弟子而闻名,这在八卦门中简直是一个奇迹,八卦门向来收徒严格,所以门丁稀少,但传说他的弟子却有一百零八人,而且人人俱是当世豪杰。
不过眼前这个嘛,怎么看都不像啊。
“为师当时对你抱以厚望,你却不学无术,还屡次犯下门规,最终被逐出八卦门,为师怎么可能会有你这样的徒弟。”老道士虽然吹胡子瞪眼的不承认陆离是他的徒弟,却一口一个为师,让人捉摸不透。
“什么抱以厚望,我让你教我乾坤倒置你都不愿意,只教我一些先天八卦的演算,一点用都没有。”
“你你你,天道讲究循序渐进,你连先天八卦都没学会,还想学乾坤倒置?”
“谁说我没学会,我只是懒得用罢了。我梅花心易比你的先天八卦方便多了。”
“梅花心易?没想到你出了八卦门,居然去了梅花谷?真是气死为师了。为师今天就要清理门户。”
“等等,我现在有伤,打不过你。”
“小子,看打。”
然后赵河图就看到堂堂八卦门少阳派的宗主拿着一个拂尘追着一个缠了几层绷带的少年一阵乱打。
下一刻,赵河图坐在桌子中间,他的左边是一个气喘吁吁的童颜鹤发老道士,他的右边是一个鼻青脸肿浑身缠着绷带的少年,相互吹胡子瞪眼。
“师叔,我这次邀您来是有要事想求。”赵河图一脸无奈的把又要打在一起的一老一少两人再次拉开。
“陆兄,大事要紧。”
“对,打死妖精(大事要紧)。”陆离鼻青脸肿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五波更凝益佰监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好,为师这次就让你好好看看,什么叫乾坤倒置,就你这种资质这辈子都别想学会。”老道士气喘吁吁的抚顺胡须,趁赵河图不备又是一拂尘打在陆离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