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那老者一步一步朝着少妇走去,他不怒自威,正气浩然。但看在那少妇眼里,却宛若一只魔鬼,正伸出恶魔的爪牙要将她的孩子残忍的杀害。她死死地抱紧手中的孩子,将额头抵在孩子的脸上,泪水决堤,却是无声。
少妇正是张佩佩,而她怀中的孩子就是那个鬼胎所生下的鬼婴,她也曾恨过这个孩子,她原本是一个芳华待嫁的妙龄女子,却不曾想会怀上一个鬼胎。金水埭的村民一开始遮遮掩掩,背地里说她狐狸精、偷汉子、不知羞耻……
后来更是堂而皇之的开始打她骂她,村上的村妇说着各种不堪入目的话,村里的汉子调戏嘲笑她,村上的小孩拿东西扔她,她都忍受了下来。
可最后,连她的家人都要将她逐出家门。她真的是伤心欲绝,她怨恨她肚中的孩子,她怨恨自己,她选择了跳金水河自杀,虽然金水之中已经没有水,但那深不见底的河床,有如一道巨大的深渊,她知道,她只要跳下去,一切都结束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听到枕边孩子的啼哭之声的时候,她哭了,面对那十个月的村民打骂,家人驱逐,她都没有一滴眼泪。但她一转头就能看到的那个小家伙的一声啼哭,她却觉得心里的酸楚,终于找到了名为眼泪的东西。
小家伙听得她哭,却乖巧的停止了哭声,反而用粉嫩的小手乱抓,她却坚信,那是他想要为她擦拭眼泪。于是,带着溃不成堤的眼泪,她笑了。
回到金水的日子里,即使是面对众人指指点点的调笑,不堪入耳的辱骂,她都觉得无所谓了。因为怀中的这个孩子,已经塞满了她心中的全部,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
她原本以为她会带着他,直到父母接受他,直到村民都开始夸他懂事,直到他长大成人。
但是眼前的一切,让她不知所措。
金水成了废墟,村民全都惨死。老者谓他厉鬼,誓要将他杀死。
脚步声已经停下,一只手慢慢接近她怀中的孩子。
张佩佩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挣脱开老者的大手,奋不顾身地,踉跄着,摔倒又爬起,爬起又摔倒,但即使她摔得再重,她也死死地护住手中的孩子,不让孩子有一点伤害,她瘦弱的身躯已经伤痕累累,但她手中的孩子却没有沾惹一丝灰尘!
她的泪水已经决堤,让她看不清前方的路。磕磕绊绊,终于撞在了赵河图的身上。
溺水的人,会抓住他所能抓住的一切东西,无论这件东西,是否真的能够救他的命。
张佩佩就好像那个溺水的人,她死命的用一只手抱住赵河图的脚踝,另一只手却始终托着孩子,不让他有一点伤害。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你荣五改设没无度哦元一。(你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无给你肯他噢。(我给你磕头了)”
“求求你!”
“救救我的孩子!”她哽咽地说不完整一句话,却唯独只有这一句话,仿佛是镌刻在她的灵魂深处,异常清晰。
她的嗓子已经喑哑,她的额头已经渗血,但无论她怎么哀求,无论她怎么磕头。
赵河图都无动于衷!
老者摇头叹息一声,他一直看着张佩佩连滚带爬的扑倒在一个白衣少年脚边,他认识这个少年,八卦门最杰出的弟子,赵河图。
何为道?法天法地法自然!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下道士最无情!
老者没有说什么天下苍生的大道理,他的面前只是一个母亲和一个孩子,天下没有一个母亲会杀害自己的孩子,即使是为了天下苍生。所以他只是静静的等待那个母亲和她的孩子做着最后的告别。
终于,那个母亲哭的昏厥了过去,老者叹息一声,朝着那个孩子走去。
孩子一直在母亲的怀抱里,他仿佛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一切,咿咿呀呀地,小手乱抓。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昏厥过去的母亲,原本还咧着没有牙齿的小嘴,突然一撅嘴巴,哇的一声哭了。
赵河图动了,他弯下腰,想要抱起那个孩子,却发现孱弱的母亲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即使是昏厥过去,也死死的抱着孩子,不容任何人从她的怀中夺去。
赵河图一用力,那个孩子吃痛,哭的更加大声了。赵河图仿佛听不到他的哭声,一用力,将他从张佩佩的怀中夺了过来,他一只手拎着襁褓,却不知道放在哪里。
赵河图试着把他放在怀里,用一只强有力的臂膀勒着,却发现那个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然后他又试着拎着孩子的两个胳膊,将他吊在胸前,可那个孩子还是哭。
于是他只好试着拎住他的小腿,把他倒吊过来,孩子哭的更厉害了。
他又试了几个花样,却始终没法止住孩子的哭声。
最后他索性就好像甩一个包袱一样,把孩子甩在右肩上,出奇的,哭声却止住了。
老者停下了脚步,不解的看着赵河图,出声询问道:“赵贤侄,你这是什么意思?”声音之中不怒自威。
“南宫师伯,可否将这个孩子交给我。”赵河图朝着老者恭敬地说道。
“你也明白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如若不趁现在将他扼杀,以后恐怕要生灵涂炭。”
“将来是将来,现在,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赵河图!你明白你在做什么吗?天下苍生的性命你承担得起吗?”南宫老者威严的声音之中已经带了几分怒气。
“如若他日他有一丝堕入恶道的念头,我都会将他杀死。”赵河图面无表情的说道,声音之中充满了冰冷。
“赵河图,你这是在赌博!”南宫老者怒道。
“修道,本就是逆天而行,即使是我们八卦门修自然无为,却始终是为了逃脱天道的生死规律,这就是一场赌博。大衍之数五十,其用者四十有九。天地给我们留下一线生机,就是为了让我们去赌博,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赌这天地之中的一线生机!为何,我们不能给这个孩子留一线生机呢?”
“你这是以天下苍生的性命在赌博,你要拿什么来当赌注!”老者的身后一把仙剑“铮”地一声出鞘。带着无边威仪,一剑迫向赵河图。
赵河图不避不让,甚至没有动用任何道法防御老者的一剑,任由老者当着他的右肩一剑砍下。
“嗤!”血花飞舞。
老者不可置信的看着赵河图,那把威仪四方的仙剑入鞘,最后哀叹一声。
赵河图依然站立在那里,纹丝不动,而他的左肩之上,一个孩子咿咿呀呀,挥舞着小爪子。而他的右肩之上鲜血淋漓,右肩往下已经空无一物。
而地上,一条断臂静静地躺在血泊之中。
“以我的这条右臂,这身性命来赌!”赵河图笑了,他知道老者已经不会再为难他。
“张姑娘就交给你们心剑宗了。他日,我若赌输了,张姑娘就是最后的希望了。如果南宫师伯还是不放心,大可以再给我一剑!”他捡起鲜血淋漓的右臂,抱着孩子,背对着老者走了。
老者叹息了一声,赵河图的背影却让他想起了另一个少年,当初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心剑宗。
“爷爷,怎么了?”一个女声打破了老者的回忆,铃儿和她的大侠师兄走到了老者面前。
“师傅,我们刚刚赶跑了一只妖物!”大侠师兄沾沾自喜地说道,那妖物可是被他吓跑的!
“是啊,是啊,爷爷,师兄好厉害的!”铃儿花痴一样的看着大侠师兄。
“你大师兄还没有来信吗?”老者看着铃儿和那个大侠师兄,又摇了摇头,出声询问道。
“大师兄说他约了诸葛先生在一家酒馆见面。不过现在都已经快下午酉时了,他们应该谈的差不多了。”那个大侠师兄说道。
“爷爷,你刚刚不是已经找到那个妖物了吗?”铃儿问道。
“那个鬼婴并不是我们要找的妖物,这里只不过是那妖物伪造的九阴绝阵,看来,桐城还有一处绝阴之地,只是那妖物可能还差了一些准备,所以才将我们误导到此处。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不能再让那妖物为非作歹。走吧,我们也去见见诸葛先生。”老者看了一眼地上的一摊鲜血,卷起地上昏迷不醒的张佩佩,叹息一声一剑飞走了。
“是,爷爷。”铃儿奇怪的看着老者手中的女子,却也没有多问,爷爷做的就是对的!
“是,师傅。”那大侠师兄也好奇的看了一眼张佩佩,然后两人也御剑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