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陆离刚下了药王山庄,小和尚也下山去了。
小和尚在崎岖山路上七歪八拐,最后停在一条蜿蜒的山道三岔口,他左右四顾,然后选择了右边的一条路,继续前行。
一直到了正午。
“阿弥陀佛,小僧迷路了,还请诸位使者指引迷津。”一条蜿蜒的山道三岔口,一个小和尚双手合十,口宣佛号。
山风徐来,青草葱葱,顽石不动。
“多谢灵草使者,多谢明石尊者。”
小和尚又口宣一声佛号,向着一条山道走去。
阳光懒撒的打在桐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几个行人匆匆路过,或拂着肚皮,或打着哈欠,或赞叹着午后的美好时光。
小和尚走过一处瓦房,瓦房不高不低,不是富贵也不算贫穷。一个书生一袭整洁的长袍,负手在瓦房前来回踱步,手中的书被手指抓出几个褶皱,他儒雅的脸上急得满头大汗。
突然,“哇”一声婴孩啼哭,一个老妇发出一阵欣喜的笑声,“公子,公子,小姐生了,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那在来回踱步的书生一下子发出一声欢呼,手中的书落在地上,迫不及待的走进瓦房,“儿子,儿子!我当爸爸啦!我他妈当爸爸啦!”
小和尚上前捡起那本落在地上的书,书上被抓住几根深深的指印。
他道了一声佛号,然后走进瓦房。
那个书生看到小和尚,高兴得一把抓住小和尚的两只胳膊,“我当爸爸了!我他妈当爸爸了!”
“阿弥陀佛,恭喜这位书生佛。”小和尚看着发疯似得书生,还有老妇手中的一个白胖小子,正在哇哇啼哭,露出浅浅一笑,但他却不明白,书生和老妇为何欢笑?
生亦是苦,有何可欢?
不然那白胖小子,为何哭泣?
告别了书生一家,小和尚继续赶路,一路上,春风为他洗面,青砖为他指路。
小和尚又走过一处大院,大院深深,大门敞开,一个垂暮之年的老者倚在门边,双手扶墙,喘着粗气,时不时的咳嗽几声,他老迈的双腿已经枯瘦如柴,在风中不堪一击。
忽然,一个小男孩冲到老者面前,手中挥舞着一把木剑,上下起舞,口中喊道:“大胆妖孽,看本仙一剑!”说着一剑刺向老者,那老者不躲不避,胸前正当吃了一剑,应声倒地,口中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却不是害怕的语气,反而带着一丝慈祥溺爱。
“爷爷,你怎么都不反抗的,一点都不好玩。”那小孩可能是觉得无聊,有可能是调皮,一溜烟跑掉了,只留下老者在地上喘着粗气。
“阿弥陀佛,这位老者佛,您没事吧。”小和尚叹息着讲老者扶起,然后将他安置在大院之中的一只藤椅上。
“多谢这位小活佛,老朽没事,没事,老了,都不能陪孙子好好玩了。”那老者看着小孩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追着几个下人打来打去,喘了一口粗气,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小和尚也露出浅浅一笑,但他却不明白,老者为何而笑?
老而为苦,有何可欢?
小和尚告别了老者,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有悲有笑。有的叹聚散,生死别离不能天长地久;有的顾繁华,繁花似锦终归过眼云烟;有的忆风流,往昔岁月不堪回首。
只有小和尚不悲不喜。他们行走在同一条青石道路之上,却仿佛行走在两个世界。
“马府”两个鎏金大字龙飞凤舞,悬挂在朱漆大门之上。大门之上却挂着两幅白联,右书:悲声难挽流云住,哭音相随野鹤飞。左书:鹤驾已随云影杳,鹃声犹带月光寒。横批:天地无情。
大院里哭哭啼啼的好不热闹。
大门打开,一个人穿着麻布白衣,手中捧着白纸,当面就撒了小和尚一头的白纸,那人也不看小和尚,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后面紧跟着一声铜锣响声,两个人抬着一面铜锣走出了大门。又一人点燃鞭炮,噼噼啪啪,在小和尚身前一阵乱炸。
之后又有几人举着彩旗白幛,随后是乐队奏着八音,哀乐曲调不绝于耳,接着是四名大汉抬着灵棺,灵棺之上雕龙刻寿。灵棺之后,一个穿着大麻孝衣的中年人,手持哭丧棒,大声喊着:“父亲!”边上一个黄麻小儿喊道:“爷爷,在这里!”然后依次是送葬宾友、灵柩、哀乐队、二十四孝牌、孝眷、族党戚属,大人撑着黑伞,小孩撑着红伞,最后是挑晦饭和“百子千孙”灯笼的人群。
白纸飞舞,锣鼓喧天,哭声不绝。彩旗白幛,黑伞红伞的队伍如同一条长龙,浩浩荡荡的向桐城东南的小荒山走去,别看小荒山上荒草一片,却是一处藏风聚水的风水宝地。
小和尚就这样看着出殡的队伍从他身边经过。然后慢慢远去。只留下哭声哀啼一片,也渐渐消逝。
原来那马大年昨天就已经去世了,今天正是出殡的日子。
“阿弥陀佛。”小和尚口道一声佛号,正欲离开。却听得马府之内,一阵急促的呼救之声。
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应该是一个很偏避的偏院,但小和尚又岂是凡人,他跟着青草顽石的指引,来到了一处破旧的柴房,应该年久失修已经处于废弃状态,但破旧的柴房之上却有一扇漆着新漆的大门,被一把厚实的大锁锁着,呼救之声就是从这门后传出。
小和尚手中金光一闪,大锁“咣”的一声掉落在地上,大门应声打开,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人,身上的华服已经破旧不堪,满手都已经皮开肉绽,显然是敲门呼救所致,他一看到小和尚就虚弱的倒下去,口中时断时续的说道:“救,我,父……”
“阿弥陀佛。”小和尚身上洒下一片佛光,笼罩在中年人的身上。然后,他将头看向出殡队伍的方向。
“救我父!”小和尚重复了一遍身边中年人含糊不清的话语。
他记得,马大年佛有两个儿子,长子马大以及次子马二,而刚刚出丧的队伍之中,却只有一人穿着孝子衣!
心中哀叹一声。
死有多苦?
子欲杀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