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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苹儿蹑手蹑脚的走到宛清身边,在她耳边轻声禀告道:“任城王爷已经到了,在外面候宣,是否宣他进殿?”
宛清还没来得及回答,此刻超常敏锐的孝文帝元宏却已有所察觉,有些异常利落的转过头来,口齿相当的清晰:“宛儿,快………宣………”
孝文帝元宏在看到任城王元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竟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手在宛清的手中微微动了动:“宛儿,你先下去………朕有话要跟老四交待………”
宛清轻轻的应允着退出了内堂,在苹儿的搀扶下,步出了月清宫。经过这么九的一番折腾,天色已晚。天天那抹艳丽的夕阳,在翻腾朵朵的云层中若隐若现,折射出好看的光彩来。
这转眼已经是孝文帝太和二十三年(公元499年)的春天,洛阳城的皇宫内外正是一番春风唤醒大地,生机勃勃的景像。可就正是在这个生命萌发的季节,月清宫内的榻上躺着的却是一个看不见即将到来的夏天的风光的男人,一个为了大魏朝的繁荣蓬勃耗尽了毕生心力的皇上………
宛清的思绪前所未有的纷乱,对于元宏即将离去的事实,此刻,她已是不得不接受。在大事当头的结骨眼上,她保持了难得的冷静。不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
虽然悲伤在所难免,甚至会在将来漫长的岁月中不断侵蚀她的心。但此刻,她强逼自己的心间绷起一道帐帘,并任由自己的心在这帐帘内翻腾,也不愿将一丝的脆弱流露在帐帘之外………
“娘娘……”小顺子的精神显得异常的萎靡,不知何时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宛清身边:“皇上唤您进去呢………”
“啊?”宛清这方才从沉思中醒来,在苹儿的搀扶下急急的往内堂赶去。这每一瞬间和孝文帝元宏最后相处的机会,对于她来讲都是失而不可再得。除了多看一眼,多听上一句话,多抚摩一次他憔悴衰败的脸庞,她几乎什么都可以不去想,不去在意。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明明知道相爱的人即将奔赴奈何桥,却还奢望着要努力抓住他的手,感觉到那丝从指尖传来的最后的温度……
宛清此刻就正在经历此种痛苦。孝文帝元宏冰冷的大手已经被她温暖的小手,给紧紧的握在了手中。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如今方能深深体会到其中的深意,人若是不珍惜相聚的每一天,那么这份凄凉或许就是一种迟到的忏悔。人若是珍惜相聚的每一刻,那么这份凄凉来得更加的彷徨………
“宛儿………”孝文帝元宏依旧保持了清晰的头脑和利落的口齿,完全没有一般常人即将离去的混乱:“朕的后事,俱已全部托付四弟打理,你不用焦虑………”
宛清闻言,木然无意识的回头望了望身旁的任城王,得到了他肯定的眼神。
“朕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咱们未出世的孩子………”孝文帝元宏的眼角在此刻泛出星点的泪光来,看得任城王元澄也不由一阵心酸。如果说撇开一切外在的因素,单是从情感上要将这一事实从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身上剥离的话,就已近乎是痴心妄想。几乎是可以看得到的明天,这个名叫宛儿或宛清的女人将会经受多少的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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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宛清有些艰难的呼唤着元宏的名字,将她内心涌动的种种竭力压抑下来,在这样的时刻说出了她的决定:“你不用担心我和孩子………待你走后,我就出宫……”
“啊?”孝文帝元宏还没来得及反应,任城王元澄就已经震惊得呼出口来,将孝文帝元宏的安排急忙说出口来:“娘娘,您不必须如此!皇上已决定将太子过继您的名下,今后您就是名正言顺的大魏朝的皇后………”
宛清闻言有刹那的失神。
任城王元澄这话意味着什么?大魏朝只有三类人可以成为皇后。一类是太子的生母,而现今太子的生母早已在太子确立的时候就已被迫仙去;第二类就是皇上的原妻正配,皇后冯润此刻正好好的在雍和宫待着呢;第三类,则是太子尊奉的“母后”,从太子登基直到故去以后的皇太后,诸如冯太后………
宛清脑子里回味过此三类皇后的存在,终于明白到了孝文帝元宏的苦心安排,他这是将自己的搁置到了一个最高的位置,并为自己设置了下一代皇帝这个强大的保护神啊。说是煞费苦心,也不过如此。宛清双眸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倾泻而下……
“皇上………你怎么能对臣妾如此之好………”宛清将头不管不顾的埋在了孝文帝元宏胸前,尽情的将先前压抑的泪水流了出来。突然,她耸动的肩膀一顿,她显然想到了什么,立即抬起头来,目光继而飘向孝文帝元宏,却显得异常坚定:“您这样安排,那皇后怎么办?即便有辅佐幼帝之说,也是皇后娘娘的职责,臣妾实在不敢逾越………“
孝文帝元宏闻言,竭尽全力的将宛清搂在了怀里,眼中却冲一旁的任城王元澄肯定的示意了一下。任城王元澄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乘宛清不备,悄悄走出了月清宫………
………
不过一刻钟,皇后冯润的雍和宫内多了两个人——任城王元澄和陈侍卫。
皇后冯润原本就显得有些凌乱憔悴,看模样,她已是多日未曾装扮。此刻乍一看见任城王元澄和陈侍卫,不由更加惊慌。
任城王见到精神状态并不好的皇后冯润,与之前那个尊贵无比的女人相比简直有点天壤之别。心中也不由恻然,感觉到孝文帝元宏可能过虑了,对这个女人的折腾能力进行了错误的判断。
不过,谁又能真正看清人心呢。
“四弟来此………”皇后冯润见任城王元澄来到雍和宫中之后,只是脸上的表情瞬间万变。心中已是忐忑不安,再看到陈侍卫手中的酒盏,心中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当下,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
任城王避开了皇后冯润的目光,径直挥了挥手,陈侍卫僵硬的将酒盏端了上来。
“娘娘………”任城王元澄,此时方才开口缓缓说道:“奉皇上圣谕,请娘娘一并檳天………”
“?!!”皇后冯润闻言,一个趔趄,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却转身就要想逃出这雍和宫。
任城王见状使了一个眼色,陈侍卫一手提酒壶,一手上前抓住了皇后冯润,药酒很快的就被灌进了皇后冯润的喉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