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岁月荏苒,不觉又是两月过去。皇宫之中,原本的平静也正在被追逐渐打破。一场繁景之中的最后盛宴正在开席,却也正意味着一切终将繁华落尽。
“娘娘,这是今天的飞鸽传讯………”苹儿手中拿着一根小小的竹筒,走了进来。榻上躺着,一副恹恹模样的宛清伸出了有些浮肿的手接了过来。这些日子,柔儿忙于在宫外和魏卓虞联合,一一解决晟睿立制造出了的种种麻烦,基本没有再亲自进宫来了。
而速度极佳的信鸽,则完全承担起了传递讯息的重任。
“晟睿立……咳………”宛清展开信笺来,一长篇的全是柔儿对这段时间晟睿立杰作的汇报。宛清也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烦乱的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来揉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
这个有着血缘关系的表弟,可不是一般的会折腾。单是看他这段时间一系列的动作,就让人不得不心生难以招架之感。怪不得以柔儿和魏卓虞两人之力仍然只能牵制他,将损失降至最低。
这几个月来,宛清每隔几天就要见识到宫外,晟睿立和柔儿她们上演的一幕幕猫捉耗子的好戏。而这耗子显然有足够的智慧,让猫防不胜防,总能在一番侧面交锋过后,收到些许效果,由此而更加乐此不疲。
晟睿立的乐此不疲,可苦了柔儿和魏卓虞了。宛清几乎已经可以感觉到他们恨得牙痒痒,心中怒火中烧,简直想要狠狠修理一下晟睿立的冲动了。但迫于宛清的存在,俩人又不得不委曲求全,继续玩着这猫捉耗子的好戏………
就在宛清想要将这不用看,光凭想象也能猜度到的信笺和往常一样搁置下的时候,最后一行小字吸引住了她的目光:江南石承宏近日曾登门造访,寻找他失散多年的亲妹妹,钱塘蓬溪李氏………”
宛清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怔住了。紧接着,拿着薄薄的信笺,原本就有些浮肿的手有些微微的颤动起。而随着信笺被很近的抬到眼前,宛清的呼吸逐渐急迫起来,微微颤动的手竟渐渐不可抑制起来………
“哥哥………”宛清的双眸在瞬间突然模糊起来,口中近乎呓语的喃喃唤着:“娘亲………”
那些江南钱塘蓬溪的岁月,那些在发现孝文帝元宏不是自己的亲生哥哥后的迷茫,对以母同胞兄弟可能会有结局的万千推测,刹那间全都涌上了胸口……
宛清就这样捏着纸条,一突儿悲一突儿喜的在那折腾自己,直看得苹儿口吃目结,不知所措。好在,这样的情况在一会儿后,被宛清自己给果断的结束了。她心中一定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顿住自己的悲喜,脸上呈现出一股很久未见的严肃认真表情:“苹儿,去把烛台取来……”
一阵明亮的火光过后,宛清手中的信笺随着一缕淡淡的青烟,化为一小方灰烬。然而,熄灭的是这一小张信笺,一个巨大的充溢的欢欣的欣喜却在宛清的心中冉冉升起。当然,还包括着一个逐渐清晰明了的计划安排………
………
2
正在宛清凝神思索的时候,孝文帝元宏下朝返回月清宫来。
这些日子以来,不知是否因为政务繁重的缘故,孝文帝每次下朝回来的气色都差得很让宛清担心。更让宛清揪心的是,孝文帝元宏越来越疲惫,甚至有些不堪重负的身体,常常让她有种,睡过去了就无法再醒过来的错觉。
宛清见是元宏回来了,撑起笨重的身子,就要下榻。孝文帝元宏怎么舍得然身怀六甲的宛清过来迁就自己,赶紧两步上前,就要阻止宛清的冒失动作。就在他低头的那一瞬间,突然发现了地上飘落得那抹灰烬。由于他回来得及时,这抹灰烬宛清甚至还来不及让苹儿将它收拾掉。
“这是……”孝文帝元宏在宛清面前,从来都是直接的将疑问提出来,这回也不例外。这表明了他对宛清的无限信赖,同时也是希望他最在乎的这个女人能真诚、坦白的回应他的信任。
“这是柔儿递进宫来的秘报………”宛清有些焦虑的看了看元宏的脸色,据实禀告道:“您还是先坐下来吧,我慢慢的告诉您………”
孝文帝元宏面对宛清的柔情,依旧只能毫无抵抗能力的顺从的坐了下来。就在孝文帝元宏坐下来的那一瞬间,天旋地转中,只听得“砰”的一声,他那硕大的身子就轰然倒在了地上………
“皇上——”宛清只来得及从喉咙中吐出这两个字,就赶紧从榻上翻了下来。肚大如箩的她竟然无法蹲下将对于她来讲,不亚于庞然大物的孝文帝元宏从地上扶起来。急得她急忙唤着苹儿和小顺子………
“小顺子,快宣太医啊………”可一等到小顺子搭手才将孝文帝元宏扶起来,宛清就焦急的吩咐道。被孝文帝元宏突然倒地这一事实,震惊得无以复加的小顺子,有些晕乎得转不过来了。直到宛清的一声脆喝,方才清醒过来,转身撒开脚丫子就往外跑………
“皇上——”宛清呵斥完小顺子,和苹儿一并将孝文帝元宏扶回榻上躺着后,这才颤抖着再次呼唤着孝文帝元宏。只见元宏脸色青白,嘴唇紧抿着,恍若全无知觉。宛清见状,忍不住轻声哭泣起来,拉着元宏同样苍白的大手:“宏,你要好好的,我们的孩子还等着你给她取名字呢………”
正如宛清所期盼的,也或许是孝文帝元宏再次感应到了宛清的呼唤,他那粗糙的大手在宛清的小手中开始再次轻微的颤动起来。一切情形一如遇刺当日,在宛清坚持的、执着的呼唤中,孝文帝元宏终于慢慢醒了过来。
“唉………”孝文帝元宏刚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埋头哭泣的宛清,心中不由一酸。曾想过要照顾眼前这个女人一生一世,可现在看来,此生的许诺已经是无法达到了。来生,多么遥远而不可知的来生,该往何处去寻觅芳踪呢………
只许今生都无法实现,更遑论先定下来世。
………
3
“如何?”宛清随着太医来到外堂,低声而又焦急的问道。
“咳………”太医蹙紧了眉头只管将头摇成拨浪鼓,语气低沉的回道:“娘娘,情况恐怕不太好………皇上身子本就在多年的征战中,积劳成疾,早已经受损………此次遇刺中毒过后,又被繁忙的政务所累,已是………回天乏术了………”
这是一名老太医,一名在太医院以生性耿直,言论直接闻名的老太医。这番诊断后的结论虽然直白而毫不隐晦,却也最真实的道出了孝文帝元宏此刻的情形。宛青听得虽然心下凄凉,但也总算能听得明白死心。
“嗯………”宛清撑着笨重的身子,吃力的抬起手臂挥了挥手:“劳烦太医了,你先下去吧………”
摒退太医后,宛清缓缓的转过身子,慢慢挪回了内堂寝宫。孝文帝元宏半倚在榻上,神情凝重,像是在思索着一件什么重要的事情。
“宏………”宛清终于挪到榻前,伸出手来在孝文帝元宏冰冷的脸庞上来回摩挲,口中温情脉脉的呼唤着他的名字。这样的称谓是他一直希望听见,也一直强力要求,而她却一直避开的。现在,她自然而然的就这样唤出了声,面对一个随时即将离开自己的夫君,宛清还有什么是可以保留的呢?再保留,此生或许就将永无机会………
“宛儿………”孝文帝元宏不论形貌还是声音,就仿佛在瞬间苍老了不止十岁:“上天不作美啊,我们厮守在一起的日子还那么短………”
宛清鼻翼一酸,不由自主的就将孝文帝元宏的大手拉到了脸颊边:“宏,别这样说,我们还会长长久久的厮守下去,孩子还等着你这位父皇给她取名字呢………”
“唉………”孝文帝元宏闻言,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在他强势一生的岁月中,这样的叹息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屈指可数:“宛儿,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未出世的孩子啊………这高墙深宫步步艰险………”
“不说这些了………”孝文帝元宏强打起精神,唤着宛清:“宛儿,快,着小顺子立即出宫将任城王爷即刻宣进宫来,朕要交待一些事………”
“宏………”宛清清晰的感觉到孝文帝现在的状况有多么的不好,忍不住眼泪就在瞬间要冒出眼眶来。哽咽着唤出这一声后,倒是借着这样的机会赶紧转出内堂,来到殿堂吩咐着紧张待命的小顺子立刻按圣意出宫。
“宛儿………”孝文帝元宏在内堂榻上,刚才听得宛清安排完,就强撑起精神,唤着宛清。直到看到宛清那抹熟悉的身影闪进内堂,放才将提在吼间的那股力量放下,语气虚弱的要求到:“宛儿,你哪儿也不要去,就在朕的身边陪陪朕………”
“嗯………”宛儿强压下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顺从的挨着孝文帝元宏坐了下来。目光既想停留在元宏脸上,好好的将他烙印在心底,却又害怕下一刻看到的就是他紧闭双眼离去的模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