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三更时分出了一件惊动苏安之事。
据巡夜之人所说,当时西市中有浓烟滚滚,寻过去发现竟是鸳鸯楼着了大火,忙通知市丞命市卒前往灭火,并前去禀告市令。事出突然,市卒人员不够,又动用了官寺里的人及卫兵,组织匆忙,大火一直蔓延到相连店铺。
即便市中水源设置方便,但整场救火下来,耗时极长,损失极大。救火兵卒死伤五六个,相连皆是大店铺,或全毁或半毁四五间,鸳鸯楼直接成为废墟。幸而市中设置严格,闭市后不得留人,倒不至于伤了百姓。
“啪!”
皇帝将手中的奏简重重扔在地上,龙颜大怒,看了眼下面的几位儿子:“你们如何看?”
太子道:“昨日清越王才去过,夜间便平端起大火,必有蹊跷。需令苏安尹彻查此事,免伤两国修好。且此次伤损惨重,可给这些兵卒及商人一些补恤金,以示帝爱民仁德之心。儿臣询问过此事全况,发现市之管理存在许多问题。市卒疲散,因而未能及时发现火情,酿成大势。治理松散,急灾不能立刻组织足够的人前往。且救火之能低下,面对大火无能为力,甚至误送性命。水道不便,没有救灾所需备用水源,仅靠从附近以桶取水,杯水车薪效果极慢。”
太子说的条条是道,皇帝满意点头,心情也舒缓不少,顺而问道:“以太子只见,应当如何?”
太子继而道:“换有能之人,防患于未然。治市之疏乃市令严阔之过,当革之。克郡景县县长史贺夫治理严谨,颇有治火之才,深受户县百姓爱戴,可任。重整风气,授受技术,修缮水道,加强市民防火意识。可从根本解决此事。”
苏南王道:“太子所言甚是,如此景县县长之职便空缺,儿臣以为,太史丞杨凤颇有治理之才,可去。杨凤本为侍卫,久病初好,直接上任太史丞已遭人非议,不如趁此时让他外出,有了政绩,三年后归都有理大用。且景县被史县长治理的井井有条,也是个好去处。县长一职比太史丞高了半级,虽外出却是抬了官位,不至于委屈了他。”
太子心中一沉,刚想反驳,却听皇帝赞同道:“你们所言皆准。”
苏南王又道:“儿臣还有一事请求。”
皇帝悦:“且说来听听。”
“儿臣以往不是戍兵便是常年征战在外,突然回京,却显无所事事。景县距都遥远,传旨及上任最快也需半月之久。太子之策乃是急策,尽快实行才是。儿臣请求,暂代市令一职,且协助苏安尹彻查此事。”
皇帝面露赞许之色:“难为你有此之心。你也别协助了,此事便交由你全权办理。丞相以为如何?”
丞相伍德忙跟着称赞:“陛下圣明!”
皇帝道:“拟旨。西市失火事件乃苏安城市令严阔失职,即刻革去现职,归家待任。市令调任克郡景县县长史贺夫,暂由苏南王宋彧代任,克郡景县县长一职由现太史丞杨凤担任,七日后赴任。平端失火,必有蹊跷,责令苏南王宋彧彻查此事,苏安尹江责成协助。另,丞相安排,向因此灾损伤亡逝之人发放补恤金。”
“陛下圣明!”众人齐呼。
旨意很快便下达各处,官员调动丞相皆咐于东西曹二处记录安排相关事宜。李玉才在祠堂过了一日,便被要求穿戴整齐,前去前厅候旨。旨意与印绶一同送达。杨家上下俱是惊讶伤心。出任在外,再回都便难了。
杨老爷百思不得其解:“陛下怎么会突然调你远任?”
杨凤虽同是不解,却依旧波澜不惊:“父母在不远游,现今被调外任,不知何时才可回来,请原谅儿子不孝之恩。儿子会去请大哥回来住的。七日后便要赴任,路途偏颇,免不得舟车劳顿,还请阿翁免去玉儿之罚,让她可好生调理身子,以免吃不消。”
杨老爷瞥了李玉一眼,面色苍白嘴唇干涸,确实可怜,现在也无心管她,便大袖一挥:“免了。你以后看好她,近些日子仔细收拾。你现既要随凤儿一同出门,定要负起妻责,好生照顾凤儿,凡事周到。以后便是县长夫人,一县妇人之楷模,再不可任性妄为,行事不端。”
李玉难以直立,倚在杨凤怀里,认真点了点头:“谨遵阿翁教诲。”
“儿子便带玉儿回去了。”
杨凤告辞。在杨老爷的同意下,扶着李玉离开前厅,雪更托着印绶跟在身后。刚出前厅,便看见江白前顾后瞻的从府门方向过来。江白看见他们,疾步上前,忙伸手接下轻扑过来的李玉。江白扶稳她,看了眼神情不太自然的杨凤,忽然想把她推回去。
杨凤道:“雪更,你先回去罢。”
雪更应声先行。
为免尴尬,江白道:“刚刚我在外面看见有宫里人来,是来传旨的?”
杨凤回:“陛下调我前往克郡景县补任县长。”
江白神情微妙地瞅了瞅李玉,犹豫半晌才猜测道:“那李玉要跟你一起?”
“自然。”
“克郡可远?”
“在苏安向西方向,慢程须得十多日。”
江白一时哑言。李玉却皱眉试图拒绝:“我能不随你一起么?我想留在苏安。那个鸳鸯楼就被烧一下怎么就弄出这么麻烦的一堆,四处调人换人。调换也就算了,干嘛不让你直接去暂代一下那个市令,偏偏将你搞出去。一般正常从都城出去的不都是巡查什么的吗?怎么到你就成了直接做县长,都官变地官。难不成是有人看你不爽?”
杨凤眉头微皱,幸而她说话声音小:“夫人,不可对圣意乱加揣测。唐姑娘外出还未回来么?”
“她去见师父去了。”江白随口回道,“怎么,找她有事?”
杨凤面含笑道:“过不了多久便要启程,还需唐姑娘医者妙手,快些让夫人身子恢复,以免路途加重病情。”
李玉更加发愁,再次埋怨道:“非去不可么?有没有什么办法让皇上将旨意改了?”
杨凤淡笑:“圣旨一言九鼎,哪能随意更改?”
“你不是和太子关系好?皇后娘娘又是你的姑姑,可以让他们去帮忙说说啊。”
杨凤闻此,略有不悦,神情严肃道:“夫人莫要再想了,若是不愿同往,只管留在家中照顾阿翁阿母。”
李玉神经敏感,见他生气,也不再多言。再者让她一个人留在这儿,可能活不过一晚。江白也跟着忧心起来,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得赶紧有个对策才是。
与此同时,白莲宫某座香楼中赵一一与苏南王对坐。一身着粉衣教服女子双手托盘,上面呈着刚刚煮的茶,步履款款,腰肢翩翩,眉眼细长,眼角有一泪痣,缠进千万媚丝。借着倒茶,倾身贴近苏南王,身上香气顿时萦鼻。
苏南王不动声色:“鸳鸯楼的言姝姑娘?”
“哎唷,苏南王竟知奴家,令人不胜惶恐。”言姝娇笑,款款退至赵一一身侧。
赵一一笑道:“还以为苏南王不去烟花柳巷之处。言姝是我的得力干将,平时不与人知晓。既然已与苏南王结成同盟,这也不碍事了。苏南王与丞相联姻,现今又全权负责鸳鸯楼一事,杨凤也被调离苏安,主动权在我们手中。苏南王可进行下一步了。”
苏南王勾唇道:“不知下一步是何计划?”
赵一一饮了口茶,神秘道:“你可去问问太子妃的贴身宫娥阿瞳。她会告诉你,谁是此次纵火之人,为何纵火。此时纵火有何影响,苏南王可自想一套说辞。”
苏南王心下既惊又觉实乃正常。虽知她在宫中暗线遍布,却不知她安插的如此之深。疑怪她能知晓太子妃何时要逃出宫、逃亡哪里,能趁机将其挟持。昨夜又派人火烧鸳鸯楼,原是有此一招。万事都推向太子与太子妃,皇上必定对太子太子妃大失所望,废储一事便有了机会。
苏南王却是目光犀利道:“不知国师还有多少事多少计划是本王不知的呢?”
赵一一无所谓地想了想:“其实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哪儿能走就走,不能走就算了,也没什子计划。若说还有些什么事儿,不知让小公主大闹祭祀算不算?对了,友情提醒你件事,听说那位唐姑娘现在寄住在杨府,与杨家关系密切。若她是清越王派到大昭,祸害大昭的妖女,可能会连累杨家的。若皇后不慎也卷入其中……”
苏南王的神情早已阴沉下来,深知她其中意思。走一步看一步,这就是她的态度,若自己不按她的来,就会成为弃子。想利用唐棠来拉他下水,他便先毁了这个机会。皮笑肉不笑道:“多谢国师提醒。本王也该回去了。”
“何必着急?”赵一一起身挥了挥袖子,朝言姝道:“让相妈妈安排几个姑娘,让苏南王看看咱们白莲宫的人姿色如何。如果苏南王愿意,便让言姝带您四处转转,可以收获不少惊喜哟~臣便不打扰了,这就告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