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王钦才回宫，坐在案前揉了揉太阳穴，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暗处，一女子端着清茶步子利索地走出，将茶放在他面前，贴心道：“大王，喝杯茶醒醒神罢。”
王钦目光慵懒地看她一眼，发现是月愁，点了点头饮了几口放到一边，觉着清醒几分才笑道：“你不是也在休假？”
“月愁哪里用得着休假。”月愁苦笑一声。
王钦见她神情不对，仔细凑近瞧了瞧，月愁不自然地后退几步，王钦没看清下意识将她拉了回去。发现她的眼睛还有些肿，脑子里过了一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直接问容易些。
“大王，你说过不能调戏属下。”
月愁偏着脸，无奈提醒。这个大王，动作完全不避嫌，也不知有多少女子因他这些随手的动作而误会。王钦反应过来自己的不妥，眉头一挑，将她放开，清清嗓子掩饰尴尬。
“顺手了，哈哈。”王钦饮了大口热茶，“对了，你这是被谁欺负了？”
月愁板着脸，硬生回答：“并无。”
“还说没，一会儿去孤房中拿玉颜膏涂涂，把眼睛消消肿。平时不注意一下，见到情郎可怎么办？”
月愁的表情忽然间有些变化，眼中闪过一瞬的杀意，王钦敏锐感觉到，吓了一跳，试探问道：“难不成就是因为情郎？你们吵架了？不对，你何时有的情郎？”
“大王，属下还是给您汇报完事情罢。”
“不急，你先把你的事儿说了。不会是你家头儿要娶亲了伤心罢？”
“头儿要娶亲？”月愁讶异看他，疑惑的眸子里闪烁着兴奋，转眸想起那个不同寻常的女子，微微一笑，“是那个江姑娘……”
王钦笑着拍了拍桌子：“就说不可能因为东禾，东禾娶亲你高兴还来不及，我还真以为你喜欢上东禾呢，那可要不得。”
“大王说笑，大王知月愁身份，月愁自不会有此逾矩的想法。想必那个箭簇也是江姑娘的。”
王钦像是听到了更为详细的内情，凑上前激动问：“怎么？你都知道些什么？”
月愁皱眉往后躲了躲，恭恭敬敬道：“大王还是去问头儿罢，月愁……”
“好好，他的事我直接问他，那你的事呢？你要是有心上人了，那我就想办法让你退出暗卫，不再过这提心吊胆的日子。”
“月愁多谢大王，不过月愁并无喜欢之人。”
实在问不出来，也不能强迫，王钦只得作罢，让她汇报正事。月愁一一说来。
“昨日，太子与杨于清相会打算暗中联合大昭边界其他将军，企图先消耗我们清越国的兵力。不过昨日他们的轻凤公主去闹了一场，劝诫太子隐退，并言以后天下将会姓王而不是宋。”
王钦的眉头已经皱成一团，不是姓宋而是姓王？轻凤乃是带着她们穿越回来的天上的公主，她既如此说，想必便是真的。此话出自她之口，必定会使太子他们更加肯定给他下绊子。关键，他并不想夺得天下，只想守住清越国。天下必定姓王，如果不是他，那完成这场霸业的将会是谁？
“其他人呢？”
“昨夜太尉与大世子在园中饮酒，太尉听说大王不归又大闹了一场，说了些不敬之语，还劝说大世子多多管住大王。”
管住他？他们到底有没有异心呢？至于太尉是怎么闹得，不说他也知道，必定又是想起了先王，然后又被当今大王的无能气得大哭一顿。
“还有呢？”
“冯季祥那边也传来消息，疑似苏南王的人带着一个女婴入住了冯季祥的府上。”
“苏南王，他还活着？那他一定知道一一在哪儿了，当初他们是一起消失的。你们且仔细苏南王的动向。”
“是。还有另外两国，他们正在练兵，好像与别的什么人在暗中联系。”
“你们也仔细给查清楚了。下去罢。”
“是。”
月愁慢慢地退到内阁中，随后消失不见。王钦盯着桌上油灯里跳动的火苗，许久怅然长叹，起身出门，让中常侍跟在身边便了。今日东风去军营了。
沿着湖岸一步步走着，踩在湿泥地，很快脏了墨色金丝镶边云纹厚靴。目光落在依旧缓缓流动的湖面，假山上还有残雪，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宫里也都忙碌地做着年前的大清扫。
“小狐狸，别跑别跑！”
稚嫩的笑声兀地响起，两个圆滚滚的东西迅速“滚”过来，近了才见，是大昭的皇孙和一直赤色狐狸。王钦听说过那只赤色狐狸，是白玄送给唐棠的新宠物，其实是阮尔上仙的侄女儿，深得皇孙喜爱，唐棠就让赤狐跟在皇孙身边陪他玩耍。
一人一狐发现他的时候已经刹不住车了，再想跑开也来不及了。王钦拦下中常侍未出口的严斥。皇孙担心地看了滚在王钦脚下的赤狐，见王钦抱起来眼底都是警惕，端正姿势跟个小大人一样，尊敬道：“见过清越王。”
王钦笑盈盈地将狐狸送还：“孤见过皇长孙，道路湿滑，皇长孙可要小心。皇长孙可爱堆雪人？本王知道有出地方雪还未化，要不要一起去堆雪人？”
皇孙大大的眼睛瞬间晶亮，又忍了下去，深深记得父王母妃说的话，现在是活在别人的屋檐下，凡事都要谨慎。清越王这样无事献殷勤，指不定有什么坏主意。
“清越王肯定很忙，母妃也说过为君者不能沉浸玩乐。”
“你刚刚难道不是玩乐过来的？”
“我，我刚刚休息发现小狐狸不见了，出来找它，现在要回去读书了。”
“那就认真读书，好好学习，将来做一个受人爱戴勤政爱民的贤君，让天下人臣服。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有志则国有望。”
皇孙看着他微笑着认真教导，觉得他并不是母妃口中的蛇蝎美人那一类，却是天上仙人，这个叔叔好像并不坏。他让自己好好读书，成为一代明君，明明就是没有霸占他们宋家天下的野心。一时恍惚，对眼前的人充满了好感。
“听说清越王是个‘神童’，从小就很厉害，清越国也很好，多谢清越王及时援助，等父王收回天下，一定会好好赏赐清越王的！”
王钦不禁笑得更为明媚，小孩子都很可爱啊，被小孩子夸奖也是很愉悦的体验。那一张红扑扑肥嘟嘟的笑脸真的让人很想捏一捏。
“清越王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比女子还好看，石泪姑姑没有说错，如果她真嫁给你了，那你就是我姑父了，可惜姑姑不知道去哪儿了。”
皇孙说着便低下头，他怀里的小狐狸不知所措地拿爪子摸了摸他的脸，想要安慰一番。王钦愣了愣，也连忙上前蹲在他面前，想了想安慰：“你不知道你的石泪姑姑是女娲的后人吗？”
“知道，所有人都这么说。”
“对啊，所以你的石泪姑姑肯定没事啊，现在一定是被接回女娲山上当女娲去了。你晚上的时候可以试试向女娲祈愿，看她会不会听到啊。”
“她真的可以听到吗？”
“你试试就知道了呀。对了，李玉姨的亲姨就是女娲山上的人，下次你可以问问李玉姨，看她能不能帮你问问你姑姑的情况。”
皇孙立刻感受到了越来越大的希望，再看他时满是感激之情，吸了吸红彤彤的鼻子，将眼睛里才酝酿的水雾眨巴掉：“宋昇在此谢过清越王。”
好容易和皇孙搭上话，王钦更有兴致，脸上的笑容就未消失过：“你是哪个昇啊？”
“我写给你看。”
皇孙甚是欢喜地从旁边找了块儿石头，在湿泥地上仔仔细细写下自己的名字，笔法稚嫩却是连贯，隐隐也有自己的笔韵，看来也是不少练习。皇家的子孙，自当要比别人刻苦一些。王钦想起自己的那段悲惨童年，不觉对这个小皇孙更为疼爱。
“日升，是个好字，希望将来你也能让国家日上中天。对了，你很喜欢你的石泪姑姑？我听说她很是刁蛮，还以为她最爱欺负你这种小孩呢。”
皇孙揉了揉鼻子，皱眉不高兴地为自己的小姑姑辩解：“姑姑可喜欢我了，什么都爱跟我说，她的母妃被大家当作妖怪害死了，如果她不蛮横些，大家就都会欺负她，说她是妖怪的女儿，是妖孽。姑姑才不是故意要那样的。”
王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姑姑说她师父是个很可怕的人，随时都会出现在她身边将她吓一跳，她还说如果我要是不好好读书做个贤君的话也要学她师父那样吓死我。”
王钦很是感慨：“真是个好姑姑。”
“对吧？清越王，如果姑姑来了，你会娶她吗？姑姑很喜欢你的，听说你娶那个习小小不娶她，在我那儿哭了好久。”
王钦眉头跳了跳，面对他期待的目光，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话，只能敷衍：“孤已经有王后了。”
“你可以废了她啊，我姑姑可是女娲哦~”
“你……”
王钦连忙制住中常侍要说的话，回头皱眉给了中常侍个眼神警告。皇孙那边却好似意识到了什么，顿时闭嘴不说话了，眼底都是闪躲。王钦顿时想把中常侍骂一顿，他好容易建立的关系又被搅乱了。
“我要赶紧回去了，母妃不让我乱跑。”皇孙犹豫几分还是跑到他跟前，趴在他身上悄悄说，“我前几天看见你王兄抱着习小小，不要说是我说的。”
“清越王，宋昇告辞。”
王钦脑子一声轰鸣，他的后院儿着火了这是？反应过来皇孙跑了老远，忙招了侍从：“小心送皇长孙回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