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是什么样子呢?
哲学也好、神学也罢,甚至寓言里也经常出现的一个词汇。
人们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起地狱的呢?
哲学家思考生与死,或是死后的世界;神学家将地狱描绘成痛苦的深渊,警示人们在还活着时少作恶多行善;寓言家为了讲述某些道理,将地狱写成某种便于自己讲故事的场景……
说到底,大家都没有死过,谁知道地狱什么样呢?
但是萨拉的眼神,仿佛在说,“那就是地狱。”
“直到今天,”萨拉说,“我也不知道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它们是用腐肉堆积,用枯骨连接的,身上支出很多庞大的棘骨……就好像侏罗纪的恐龙连同骨骼一起被切碎,然后重新胡乱地组合在一起……”
苏伊士想象了一下那情形,不觉汗毛倒竖。
“那里已经没有活人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看样子,她只是站在墙上望了望,并没进去吧。
毕竟,是个人都会远离那样未知的东西吧。
“我很想进去看看……”萨拉说。
咦你还想进去看?!
“但是那样,我就没有退路了,我没有足够的时间给墙的另一侧也打上钉子爬回来……他们说,打一个钉子要用将近三天……所以,我就只能站在墙顶用望远镜看过去了。”
“那墙设计之初应该是有人把守的,宽广地甚至可以并排跑四辆坦克,但我到的时候,墙上一个人都没有。”
“那些人,应该是在某侧对墙那一侧的清除行动中,变成了怪物的食物……或者变成了怪物本身。”
“然而让我不解的是……我在望远镜中看到,那些怪物有的在啃食尸体,有的……在啃食建筑。”
苏伊士本不想打断她,但是听到“啃食建筑”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惊讶地问了一句,“什么?”
萨拉似乎十分理解他的惊讶,“啃食建筑,具体点说就是用牙咬钢筋混凝土……”
“那还真是……有些奇妙。”苏伊士想不明白,那东西能吃吗?硅基生物?“还有其他的怪事吗?”
“不知道,我没有时间了,只能离开了……”
“时间?”苏伊士不解地问到。
“那些怪物在啃食我脚下那个久攻不破的墙壁了,他们有的时候互相残杀,互相吞食,有些庞大到几乎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它们的怪物,轻松惬意地咬着墙壁,就像巨大的蛆虫在啃食面包,我向下望的时候,那墙壁已经满是凹坑,不知被吃了多久了……”
苏伊士颤抖了一下,如果那些东西把整个墙壁吃穿了的话……
“我只能回去见BOSS,当我回到基地的时候,那里仿佛已经被搬空了,满地散落着杂乱的纸屑和废弃的打包用的胶带和绳子……”
“他们丢下你了?”苏伊士不知为何有些生气。
但萨拉摇了摇头。
“BOSS在直升机场等我,驾驶员已经整装待发了。他见到我的时候,流着泪问,‘里面还有活人吗?’。”萨拉的声音低得压抑。
苏伊士没法接话。
萨拉直了直身子,抻了个腰,饱满的胸脯格外惹人注目,但苏伊士已经沉浸在她的故事里了,只得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双眼。
萨拉舒了口气,调转了话题,“我觉得,我还算不错吧,不管脸也好,身材也好。”
苏伊士从没见过这样自夸的……但是此话属实,他也只能点点头罢。
“在那种充满了火药和汗臭味的男人堆里,我没被他们怎么样,你说为什么呢?”萨拉问。
“不是因为你很能打?”苏伊士的身子又开始幻痛。
萨拉笑了笑,“我确实很能打,两三个还好,我再强也就这样罢了……他们不敢动我,是因为我是BOSS的养女。”
苏伊士撇撇嘴,没想到连佣兵团里也存在关系户。“他为什么收养你?老色鬼?”
“呸,不要因为你有色心就老觉得别人也是!我只是……”她的声音又放低了,低得有些无奈,有些悲伤,“我只是他女儿的替代品,而他的女儿,在那墙的里面……”
苏伊士愣住了。
“我跟他讲述了我在墙上的所见……他……他笑了。”萨拉悲伤地说,“他笑着,但是他的心已经死了。他让我上飞机跟驾驶员一起离开……我劝不动他……”
“然后呢……?”苏伊士问到。
“然后我上了飞机,大概是太累了罢,就睡着了,当我醒来的时候,”萨拉叹了口气,“我就在这里了。我完全不知道那个墙之后会怎样,那个世界之后会怎样……”
苏伊士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忆起来自己在来这里之前,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所以,”萨拉说道,“你真的准备在学校里的墙壁上打孔吗?”
“是的。”没想到萨拉讲了那么长的一个故事,最后却把问题落在了这里,但苏伊士仍未犹豫,“你也知道的,墙能遮住你的视野,让你感到安全,但你若不知道墙另一面有着什么……你就想象一下,如果你没来到这里,留在那个世界,会怎么样吧?”
“那你就不怕把这里变得和那个世界一样?”萨拉问。
“有什么好怕的?”苏伊士回想起了自己经历的种种,“你曾在的世界,只是一个常识渐渐崩溃的世界,我们这里,常识都未必适用啊。”
萨拉盯着他的双眼,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萨拉却毫无顾忌地问,“这是真正的理由?”
苏伊士低下头不说话。为什么要低头呢,可能是害怕再看着萨拉的双眼,会暴露什么?
萨拉依旧步步紧逼,她用茶杯的底重重磕了下桌子,苏伊士被吓得一哆嗦。
“好……好吧。”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苏伊士放弃了,“你对这个学园不好奇吗?我是好奇的要死,而且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太无聊了……”
“真恶劣,就为这种理由煽动我们陪你玩?你真的是个死宅吗?”萨拉说到。
“讲起故事来声情并茂,你真的是个佣兵吗?”苏伊士反问到。
“要我现在扭断你的腿?”萨拉挑起眉。
苏伊士下意识地向后躲了一下。
“打扰二位了,是不是该做点正经事了?”空旷的高台上忽然出现了第三个声音。
苏伊士转过头去,大小姐赫尔正穿着深蓝色的牛仔服,像一个老牌机工,手里拿着便携式发电机和手持型电钻,在不远处用幽怨的眼神盯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