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心里有了准备,但经这么一跪,平安还是有些慌,赶紧的要将老太太扶起来,可是哪里又扶得住。
这时恰好东凡乡有几个工作人员经过,认出平安是县里展览组的,厉声让老人放手,这老太太才丢弃了平安,但是纠缠起了东凡乡的这几个工作人员。
一会俞洁见到了平安,问:“你刚刚怎么了?”
“那天那个老太太怎么回事?”
“你管不了的。”俞洁说了一句,看平安还在想,又说:“忙你的事情。嗯,去吧。”
中午休息,用餐是东凡乡提供的,伙食还行,吃完了饭,俞洁见平安在后院一棵树下坐着,过去问:“想什么呢?”
“没有。”
“别想得太多,很多事,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对了,咱们这个组就要散了,今后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好打算的。完了,就回去。”
“然后呢?继续教书?”
“别的,我也不会。”平安说着沉吟了一下,问:“俞副主任,我今天听老乡们说,现在农村只剩下九九三八六一部队了,有点死气沉沉,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俞洁反问了一句,回答:“九九,重阳节,就是老人节,三八是妇女节,六一是儿童节,意思就是农村就剩下了这三种人。”
俞洁顿了顿说:“你说你只会教书?你当老师也没多久,我觉得,你干的还有声有色的,做别的,应该,也有潜力。”
“领导太高看我了,我其实不行,懒,散漫,有时候管不住自己的脾气。”平安是想问俞洁到底为什么要挑自己来展览组的,可是觉得问了俞洁也不会说,那就等机会,还有,她有让自己来县里工作的意思……不过这会,留着唾沫养牙齿。
沉默了一下,平安说:“其实,我要谢谢你。”
俞洁询问:“谢我?谢什么?”
“我知道,展览组结束后,会有留在县里工作的名额,我觉得我这人不适合在这种机关单位工作,我脾气坏,遇到事,我也不想控制我的脾气,因此,对留下来我就没妄想。谢你,是因为你叫我重新回来工作,这样就洗刷了我偷钱、打架的恶名。”
“哦?这是你的真心话?”俞洁又是询问。
“是啊,我为什么要骗你?”平安着重说道:“我没必要对姓俞的女人说谎话。”
平安说着直视着俞洁的眼睛,但是俞洁却不再讲这件事,说起了另外的事情,过了一会,她让平安将这一段巡展的情况写一份简报,明早离开东凡乡的时候,交给她。
这种总结性的公文没什么写头,格式模式是固定的,连开头结尾落款都是固定的,无非中间填上一些文字或者数据,称谓换了就行,放之四海而皆准。
平安学习好,教师出身,本来就是搞文字的,对于俞洁的交待也没什么犯难的。
下午展览继续,无所事事,平安想能再遇到那个老婆婆,可是却没有再见到人。
这天晚上,县里的展览组就住在东凡乡,乡里在乡政府后院给安排了房间,其余人这会在一起聊天打屁去了,平安坐在桌前写俞洁交待的材料。
有事做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不知不觉简报写完,一看时间,已经是二十三点了。
外面一片静谧。
今夜月色很好,平安出来关了灯,站在走廊上活动筋骨,想了想,觉得要不今晚就将简报给俞洁,就是有不妥的地方,俞洁晚上抽空看了,明早自己也来得及修改。
俞洁住在前面的那栋楼上,条件比平安这些普通工作人员要好。
平安到了俞洁房间门口,发现没人,门锁着,于是,他决定给彭佩然打个传呼。
彭佩然的公爹是东凡乡党ei书ji,不过今天没看到。
接连碰到那个喊冤的老太太两次了,却搞不清楚老太太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老太太那么可怜,平安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本来只是给彭佩然留言,没想到彭佩然很快的将电话回了过来,平安问彭佩然你在干嘛?彭佩然说:“我值班,现在在办公室看电视。”
“哦,我心里还忐忑,看来没事。”
“忐忑什么?去县里几天,知道埋汰人了?”
彭佩然的声音听起来柔柔的,平安笑笑说:“我怕打电话不是时候,影响你和你老公休息。”
听平安打趣,彭佩然哼了一声:“那你还打?”
“我憋不住,实在是,稍微的,有点想你。”
彭佩然听了笑了,平安听到那边屁股拧着座椅的咯吱声,心想你应该在我身上拧。
彭佩然说:“想我?我不信。”
平安很郑重的说:“你看你这人!谎言重复了一千遍都成了真理了,我怎么对你说了一万遍想你倒是成了啰嗦和欺骗?”
“那你继续说,说不定,哪天我就信了,”彭佩然笑着问:“这几天工作顺利吗?过的好不好?”
“没你怎么能好?我是白天很自由,晚上很孤独。”
“行了,别胡思乱想。”
“那我该想什么?”
“你应该想什么,就想什么,反正,总会有标准答案的。”
“我不赞同你这句话,人最可怕的不是没有思想,而是满脑子标准答案,那太公式化,我不喜欢。我想想什么,就想什么,想想谁,就想谁,其实最想彭大总管,日思夜想,天天想,时时想,刻刻想,想了又想,想了还想,不想不行,不行还想。”
彭佩然又开心的笑了起来,平安故作深沉的说:“古人有‘四观’来看人是否可交:观人于临财,观人于临难,观人于忽略,观人于酒后。这深入人性的四个方面:爱财是否取之有道,临难是否从容镇定,办事是否漫不经心,酒后是否放任自流。有分寸感就不贪、有意志力就不怕、有责任心就不懒、有自控性就不乱,我就想在你跟前多展现一下,好让你多了解我这个人,免得你总是觉得我说话‘假、大、空’”。
彭佩然笑:“好啊,等着你表演呢。”
和彭佩然闲聊了几句,听得出她心情很好,平安就问起了东凡乡老太太的事情。
“这个啊,说起来,挺让人难受的。”
彭佩然果然知道,平安嗯啊着,听她往下说:老太太只有一个女儿,嫁到了本乡,这女儿结婚后一直没怀孕,看了很多医生,去了很多医院,后来,终于怀上了,但没多久,女儿抱孩子回了娘家,老太太问怎么回事,女儿就是不说,坚持要离婚。
没几天,女婿上门,要媳妇回去,两口子在家大吵大闹的,结果不欢而散,但是女婿回去当夜里上吊自杀死了。
“死了?”
“嗯,自杀,接着,女婿的父母登门要孙子,还说这女人是扫把星,逼死了自己的儿子,大吵大闹的,孩子也抢走了。”
“还是吵架的这一天,当晚,老太太的女儿跑到夫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早上村民发现,这女人吊死在夫家的门口一棵柿子树上了。”
平安不禁问:“两口子都吊死了?到底为了什么?”
“这事真是有些匪夷所思,要不是吊死的女人衣兜里有一张遗书,真是谁都想不到。原来,这女人嫁到男家之后,一直的不怀孕,最后才查出是男方有问题,那什么稀少,根本就没可能让女的怀孕。”
“什么稀少?是**稀少?精子数量不够还是成活率不行?”平安追问了一句,彭佩然有些不好意思:“反正就那么回事,可是你知道后来他们怎么让女的怀孕的?”
“怎么?”
“他们到省医院,大夫说可以人工那个,但是用了她男人的那东西之后,还是不成,这下医院说要不还有一种方法,就是用储存的那个……”
“就是精子库里的?”
彭佩然啐了一口:“你故意是吧?”
平安辩解:“没有。我没结婚的都不在意,你结了婚的,倒是挺在意?”
“我就在意,结婚了怎么啦!我是女人,反正我不许你再说那个词!”
“好,向彭大总管保证。”
彭佩然哼哼了两声说:“要是那样,就没后来的这些事了。反正不管怎么,女的终于怀孕了,孩子生下之后,女的无意中才知道,感情自己那会用的那个,不是储存的,你知道是谁的?”
“不知道,你告诉我。”
“是她公爹的。”
“啊!”平安非常惊讶:“这怎么可能?”
“是啊,没人信,可遗书上写着呢,这婆婆找的医生,千万个央求的,说自己家三代单传,不能在儿子这一代丧了后,她给医生送了钱,瞒着儿子媳妇,用了老公爹的那东西,给媳妇怀了孕。”
“日!这他妈不乱套了!那生出的孩子,是管给他爸爸叫哥哥,还是叫爸爸?他儿子不成了他兄弟?”
彭佩然愤然:“是啊,这两口子刚刚开始都不知道,是那俩老家伙做的好事,媳妇先明白了,羞愤不已,抱着孩子回了娘家,她男人不知情啊,以为媳妇没事找事,跑过来闹,一闹,两口话说清,男的回去和父母一吵,自己吊死了。俩老东西真恬不知耻。媳妇没几天,也追着丈夫去了,你说这不是作孽,为了一个孙子丢了两个大人的命。”
“于是这老太太到处的告状,要给女儿一个说法,医院那里已经将涉事的相关人员给处理了,这剩下的说法,怎么给?老太太到处告状,从村里到乡里,从乡里再到县里,谁能解决?”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平安和彭佩然这通电话时间打的长,聊完之后觉得闷的慌,老太太瘪嘴没牙光着脚的形象总在脑海里出现,于是就在院子里走了走,恍然看到俞洁的房间似乎有人,想着她刚刚出去了才回来,就到了她房间门口。
可是俞洁刚刚屋里还亮着灯,这会就灭了。平安想她也肯定刚睡,于是就敲门,叫俞副主任,俞副主任,我是平安,给你送材料的。
但是屋里却没人回应。
俞洁住的房间和平安他们住的是一样的格式,只不过区别就在于新楼和旧楼,以及装修设施的好坏,这屋子其实就是一通间,这会月亮很亮,将平安的身影照射投映在了俞洁所住的窗户上,很清晰的一个身影。
平安心里想了若干的可能,准备再次的敲门,这时,他恍惚听到屋里似乎有男人的声音。
男人?
——原来如此。
平安觉得甚是无趣,俞洁没结婚,谁能管得住不让人家有男朋友。
于是他就往楼下走,但是走了几步,却发现远处车棚下停着一辆很熟悉的车,车牌号本县独二无一,是县长高国强的。
高国强什么时候来了东凡乡?
俞洁屋里的那个人,是高国强吗?
平安选择了一个阴暗的地方观察着,没几分钟,果然是高国强的身影从俞洁的屋里闪了出来,借着明媚的月色,他很快的上了三楼,到了一个门前,开门,进去,再关门。没了。
果然如此。
看来,今晚是自己打搅了高国强和俞洁的好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