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小区的时候,在门口看到有一辆警车警灯闪烁着,里面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年轻的警察,手里拿着手机正在按,手机屏幕的光亮照在他的脸上,他的满脸都是一种没心没肺的笑容。
这警察肯定是在收发短信。
前几天,县里开会,王经伦当时正在讲话,平安坐在主席台上往下看,瞅到顾建民低着头一手拿着笔,仿佛在记录王经伦的讲话,但是另一只手却在下面。
平安就知道这家伙肯定在给谁发段子。
顾建民看着短信,而后抬头,正巧就看到了平安注意自己,立即正襟危坐了起来。
一会会议结束,顾建民叫平安去吃饭,而后给平安转发了一条短信。
不过这顿饭没吃成,傅莹花将平安叫了过去。过后平安一看,短信的内容是:“一个小学生的作文‘我想,变成一棵树,我开心时候,开花,我不开心的时候,落叶’;父亲看了之后的想法‘我想,变成一个鸡ba,开心时,抬头,不开心时,低头’。”
顾建民就是这个德行,他认为和你关系好才给你发这种很露骨的短信,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从“男人吃了女人受不了,女人吃了床受不了,床吃了地受不了”似的猜谜到“植树造零,白收起家,勤捞致富,选霸干部,任人为闲,择油录取,得财兼币,检查宴收,大力支吃,为民储害,提钱释放,攻官小姐”,内容方方面面涉及到了能想象到的人伦大事和天文地理以及人生哲学,有时候平安觉得这家伙很烦,有时候也的确觉得,顾建民发的东西也有一定的道理。
回到家后放着洗澡水,平安将电视打开,然后往阳台那里走。
这已经成了一个习惯,不过,今晚对面那个房间还是灯灭着,没人。
站着站了一会,用望远镜四下的搜索,觉得有些无聊,就进到屋里,这时电视里正在演一个广告,是有关卫生巾的,一个穿白裤子的女人侧卧在白色的床上,屁股和床单都很干净,表明这种卫生巾吸水力强,也不侧漏。
平安嘴里骂了一句很下流的话,反正这屋里就自己一个人,谁也听不见。
平安觉得这条广告很俗,也很假,一点儿创意都没有,这就比如领导去检查验收新建或加固的水库一样,能带领导去看一个会渗漏的水库吗?
其实很多事都一样,能展示给你看的肯定都没问题,有问题的人家压根儿就不会让你去验看的,所以电视上这个做广告的女人要是拍广告的时候身上能来大姨妈才怪了。
妈逼!有些女人肯定叫床声都会是假的。
在浴盆里泡的正舒坦,门铃叮当叮当的响了。
平安曾经想将门铃的提示音做成“打劫!站住!别动!劫色!”,不过也就是想想,这太不不符合自己副县长的身份了。
门口站了两个警察,一个年轻一个中年,年轻的在嚼着什么东西,似乎是槟榔,中年警察看平安穿着睡衣,说:“请跟我们走一趟。”
“什么事?”
“问什么问?到了派出所就知道了。”
平安忽然觉得很没意思,他从没想到过自己竟然有被警察上门来传唤的时候。
“口头传唤?”平安看看这两人,尽量和颜悦色的的说:“辖区派出所吗?”
“话怎么这么多!”
那个年轻警察口齿不清的说了一句,平安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是似乎有些不可能:“你们所长叫什么?”
中年警察看看平安,说了一个名字,平安又问局长是哪位?
那个年轻警察不耐烦了:“有完没完,你问我们,我们倒成了贼,难道是假冒的!”
这时楼下传来了脚步声,几秒钟之内,上来了三个人,前面一个是穿着白裙子的女子,后面是两个穿警服的警察。
这两个警察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大,平安愣了一下,那个女警睁大了眼说:“学长!”
这女警竟然是陈煜。
走在最前面穿白裙子的女子这时对先来的两个警察说:“你们干嘛?这边!”
“噢?”本来和平安横眉冷对的两个警察呆了一下,急忙的对平安说对不起,搞错了。
平安心说你们这素质!我要是你们局长,先让你们俩回炉学习去。
这时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子已经在按对面的门铃,陈煜过来一脸好奇:“你住在这里啊?”
“你怎么当警察了?”平安上下的打量着陈煜,觉得她穿警服,还真是英姿飒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在大街上追上贼。
“办案?”平安又问了一句,陈煜点头,平安绕了一下手,说:“一会有空,来坐。”
陈煜点点头,平安做了一个自己先关门的动作,陈煜笑了一下,眼睛眯的像是月牙一样。
这个澡就没洗好,不过这下也不洗了,平安进去先将那个靠近阳台门的望远镜收起来,而后将自己的脸又洗了一下。
在这边听不到对面屋里什么声音,大约二十分钟后,有人按门铃,平安开门,陈煜和刚开始那两个警察站在门口,平安让他们进来,那两个警察不好意思的说不必了,今晚真是对不起,打扰了。
平安笑笑说没事,那俩警察坐电梯离开,平安请陈煜进来,陈煜进了门嘴里先“哇”了一声,说:“你这屋子好大啊。”
“难道和对面不一样?”平安问。
“我是说和我家的房子比,”陈煜笑的有些调皮。
“你是本市人?”平安明知故问,陈煜说:“不是,咱们市局那时候去省大招人,我就报名了,所以,就在这了。”
“我记得,你学的是金融吧?”平安说着给陈煜递了一个水果盘,里面水果的种类很多,陈煜拿了一个青皮的苹果,咬了一口,而后走到客厅前面的阳台往下看,又拐回头说:“是啊,我在市里的经济侦查处。”
平安心里又愣了一下——经济侦查处?
陈煜见平安没吭声,一边吃苹果一边说:“现在工作多难找,你说对吧?”
平安见她误会了,解释说:“我是在想,那俩片警不是跟你们一起来的吧?”
“啊呀,这样啊,”陈煜笑了起来,脑后的马尾辫一抖一抖的,配合着她的整个人,很生动活波,倒是和她以前给平安的那种文静的感觉有些不同:“是这么回事,他们抓涉黄的,结果和我们处里要抓的一个制造假醋的是同一个人,所以就一起来了,没想到我们几个从楼道上来,他们俩坐的电梯,竟然搞错了方向。”
“那个穿白裙子的,不像是你们处里的人,”平安再次上下打量着陈煜,嘴里啧了一声:“你刚不叫我,我都不敢认了。”
“怎么?你做坏事了?”陈煜笑了笑:“没事,不用心惊胆战,我会对你网开一面的。”
一个苹果吃了一半,陈煜看了一下时间,说:“我要走了,他们在底下肯定骂我磨磨蹭蹭。”
陈煜说着就要走,又回头在果盘里拿了两个苹果,说:“一个给那个白裙子,一个给我们处里的人,你说对了,那个白裙子是市里刑警队的。”
平安嗯了一声,说:“钓鱼的。”
陈煜眼睛睁得很大,像是黑色的玻璃球一样看着平安:“你真是我学长!什么都懂。喂,你不如也加入公安队伍吧。”
“算了,我就不去抢别人的饭碗了,我高风亮节,得发扬一下风格。”
陈煜咯咯的笑笑,走到门口又站住,拿出手机说:“电话给我说一下,下来再行动,我先通知你,好让你做好准备。”
“你这就不对了,通风报信不符合警察条例规定吧?”平安说笑着将自己的手机号告诉了陈煜,陈煜按着打通,听到平安的手机在嗡的震动,才出了门。
平安将陈煜送上电梯,在电梯关闭的时候,陈煜问:“你怎么知道是钓鱼呢?”
让女警假扮失足女从而让男嫖客上钩进行处罚,这就是完成罚没款的一个方式,平安哪能不清楚。他不说自己本身就懂,很简练的说:“老师那会上课教的。”
陈煜一听皱眉:“老师教的太多了——你知道的也太多了!”
陈煜说着绷紧了脸,就在电梯门关的那一瞬间,对着平安又笑了。
平安还想问干嘛要女刑警假扮站街女的,肯定是发生什么重大的刑事案件了,还有女警上门来对峙嫖客也很不合规范。不过这话,下次也可以再聊。
对面这个房东这次将房子竟然租给了一个制造假醋的经济犯,这个经济犯还“被**”并且给带走了,这个房东,还真是有点“慧眼识人”,招的租客都是比较有特点的。
王经伦最近经常的合并开扩大会,搞的让有个没进常委的副县长开玩笑说,这下咱们都享受到常委待遇了。
王经伦则认真的说:“咱们就是干活的,待遇就没有。”
会议前大家伙还能说一些轻松的话,会议一开始,每个人都沉重了起来。
最近县里其实就一件事,那就是建设资金如何保证到位。
钱这个东西不是说能拿来就能拿来的,又不是身上的腌臜,用手一撮总能多少搞点。
会议开了半天,基本没有效果,王经伦说:“现在我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几个工地眼看又要停工了,土建的资金必须立即到位,明年开春用钱的地方更多。省工行答应的贷款现在又卡住了,一分钱也不贷过来,所以我们大家都想想办法,怎么再去疏通。”
“现在这些掌权掌钱的就是爷,我们这些要钱的真是装孙子都不行,这些爷爷真是太坏了。”
傅莹花这时说:“那个天方的石一舟不是和秦行长很熟?”
石一舟就是秦行长介绍来的,可是介绍归介绍,秦行长又没有说什么时候将钱给留县。
傅莹花的意思就是让石一舟去找找秦行长:“否则他就别干了,还想从留县工程赚钱,还不想出力,这种好事留县不会给他留着。”
傅莹花已经说得很委婉了,有暗地里指责王经伦的意思:干工程的都是你指派介绍的工程队,这个五五七八本身就是你要闹起来的,什么都让你占着,你不想办法,倒是让所有人集体决议,到时有了功劳,全都是你的,别人算是什么?
在县里,开会之中,除了特别尖锐的或者涉及自身利益的问题,很少有人会剑拔弩张,但能坐在这里的都是千锤百炼磨砺出来的,听话听音,谁都知道傅莹花说的是什么意思。
钱的问题讨论不出结果,会议进行下一项,就是要求留县推选一名优秀党员,参加全国优秀党员的竞选,市里还要求,这次人选不在基层推荐,要在县领导中产生,原因就是留县的发展速度在全省后来居上,县里领导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几乎所有人都想到了要选王经伦,有人还说出了王经伦是当之无愧的人选,说他为留县的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沤心沥血,所以大家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但是王经伦却表态,他选傅莹花。
王经伦的话让大家都吃惊了,傅莹花也诧异了,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平安认为王经伦每做一件事,都是有后手的,他绝对不会白白的将这个名额拱手让给傅莹花。
可是王经伦为什么这样呢?难道就是携手起来搞好建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