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殿西，角楼。

宫小妹将手中的锦盒双手捧出：“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也是最后能做的。”

“长老，请帮我转告主子，小妹谢过他一直以来的信任，小妹这一生，能为他做成这一件事，即便不多，也已心满意足。”她伸出手，握住眼前望着她的顾倾城的手，神色里的真诚，令顾倾城的心狠狠紧缩起来。

“跟我一起走吧，连城也希望你能回去。”顾倾城用力回握住宫小妹，只见宫小妹缓缓摇了摇头，“只有我留下，你才能逃得脱。”

“长老，快走吧，把国玺安全顺利地送到主子手上，我才能走的安心。”宫小妹的脸上是分明的坚持和决心，隐隐含着几分悲戚。

“我不需要你这样的牺牲，连城也绝不会！”顾倾城声音有力，每个字都仿佛狠狠砸在宫小妹的心口上。可是，不能。

宫小妹缓缓放开顾倾城的手，目光望向远方，那是龙玦宫的方向：“长老，总有一些事，是要还的。我不能不明不白地离去，否则一生都是愧疚。也不能让你冒一丁点儿的风险，这是我对主子的承诺。我意已决，长老你快走吧！”

顾倾城看着宫小妹决然的眼神，终于只能用力点了点头。然后狠下心转身大步离去。她再也没敢回头，因为她明白一旦回头，便会心有不忍。那个女子，一生为了南煜，为了慕连城，奉献了自己的青春自己的一切，可是结局，却是这样的。

怎么可以是这样的。

老天，你太过不公。

顾倾城忍住眼眶的泪水，飞快地穿过角门，从事先备好的路径离去。

宫小妹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缓缓提起嘴角，自言自语地开口：“是时候了，该回去了。”她转过身，缓步步下台阶，一步步走进容华殿的正殿，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为即将要来的人再斟一杯茶。不知道，他还肯不肯喝。他不是坏人，这是她之所以留下的原因。这些日子以来他待她的种种，她都记在心里。并且，会永生永世地记下去。

门外传来盔甲碰撞的声音，成百的御林军在顷刻之内便将容华殿为了个水泄不通。尔后，那人便迈着坚定的步伐大步走了进来。周身萦绕的气息，是愤怒，是恨意，抑或失望……

“想问我为什么？”尚不待东方烈开口，宫小妹便抢先道，她仰起头，清澈的眸子直视着他的眼底。

东方烈望着她，繁盛的怒火却惊人地渐渐平静下来，她总是有这样的能力。可是，这绝不应该。这般平静地面对着自己，恐怕，便是去追，也为时已晚了吧。

思及此，他只大步走到一旁坐下来，端起适才她斟好的茶，一饮而尽。

“你竟还敢喝我的茶，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她的平静，使得她的笑容渗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魅力，那眉间血红的朱砂闪耀而鲜艳。

“为什么不走？”

竟然是这一句。

宫小妹微微一愣，转头惊异地望向东方烈，片刻便恢复了平静，她走到他对面坐下来，复又为他斟了一杯茶，这才幽幽开口：“你一向待我甚好，除却主子，这一生，唯有你待我这般好。给我从未想过的关怀，体贴，纵容。你让我明白，什么才是相敬如宾。让我开始憧憬细水长流的彼此守候。”

“若你没有这样做，或许以后会更好。”东方烈的声音里有微微的动容，但依旧冰冷异常。这是宫小妹早已习惯了的。她轻笑出声，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我虽竟你是个君子，但我爱他。”

我爱他。

东方烈的心狠狠地因这三个字震动一下，如此的坚定，似乎在谁的脸上也曾见到过。他用力地握紧拳头，为什么是他，为什么都是他。

“你肯留下来，是在赌朕对你的怜悯么！”

“不，你一定会杀了我。”

东方烈转过头，却发觉，宫小妹是在笑的。她的笑容那么真诚，就好像第一次，他在园子里见到的紫浮一样。

“我留下，是想告诉你，谢谢你对我的纵容。即便是虚假的彼此逢迎，我们也相互伪装地度过了一段不长也不短的日子。谢谢你。”

不想再听她多说一个字，东方烈站起身，大步走向门口，朝身旁的绝命道：“留个她全尸。”

“是。”

天和历393年，东陵历149年，东陵王后宫氏小妹因通敌叛国罪被东陵王东方烈赐死，悬尸于城楼之上，以警后世。

——摘自《天和志?东陵卷》

东方烈立在城楼上定定地望着宫小妹的尸体，片刻，将目光延伸向城外远方。

慕连城，朕就不信你不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