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灯笼,满窗的喜字,艳色的幔帐和纱帏,燃着的红烛偶尔发出“噼啪”的声音,道是烛花喜悦的声响。人潮已经褪去,推杯换盏的轻碰声还萦绕在耳畔,却已是繁花散尽的时刻。
而良宵似乎也没有来。
慕连城望着坐在床边的女子,那是自己的新娘,这一日,原是该欣喜的。可是这如交易一般的关系,又如何配得上“良宵”二字。
“你早些休息吧,其他事,我们明早再议。”言罢,便漠然转身欲离去。
他身后的桑珈蓝,闻言将头上的喜帕一把扯下来,然后望着他的背影开口道:“你要走?”
慕连城顿住脚步,声音冷如千年寒潭之水:“不然呢?”
桑珈蓝听着他如此反问的语气,冷笑道:“也对,你的脑海里你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她的影子,又如何能跟另一个女子同处一个屋檐下。你心心念念的全是她,为她着想到细致入微。怕她难过怕她心痛怕她委屈。可是你有没有一丁点考虑过我的感受!”
桑珈蓝起身走到他身侧,望着他的侧脸继续道:“你有没有哪怕一刹那想过,今夜若是你出了这个门,明天外面的人会怎么说我?有没有想过即便这一切都是一场交易它对我来说也是新婚之夜!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个女子,这一夜对我来说究竟有着怎样的意义,我要用多大的勇气来牺牲它成全你!”
最后一声,已是声泪俱下,却不曾有一丁点的软弱。安静下来的屋子里,只剩下她剧烈起伏的呼吸,和他陷入愧疚的神情。
桑珈蓝抬起头瞥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指向门口,开口道:“你走吧。收起你的歉疚,我不需要!”
那般决然,她扭过头去不再看他。那语气里的倔强,与谁是那么的相似。
慕连城转过身,复又大步走进屋内,桑珈蓝看着又回来的慕连城疑惑地开口:“你这是做什么?”
慕连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执起一旁的书卷,边翻边开口道:“我或许不能了解你心里的想法,可是我熟悉你的神情和语气,”他顿了顿,“不得不承认,你有时候,跟她很像。”
桑珈蓝苦笑出声,竟是如此。
你连与她相似的语气和神情都如此在意,甚至舍不得它们含有悲伤与委屈。到头来,也全是为了她。
“今夜,你可安睡,我不走,便坐在这里陪你。”
在听见这一句的刹那,桑珈蓝猛然怔在原地,即便明知这一句亦不是给自己的,却还是感觉到这么的温暖。她转过头看着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男子。他肯这样开口,已属不易。自己又凭什么奢求更多。到头来,不过是一场交易。
她转身走向床榻,面朝床的里侧和衣躺下。片刻后,又轻轻地转过身,朝向慕连城的方向。他迎着红烛读书的侧脸,竟是这般英俊。
在未曾见过他之前,她曾听过许多与他相关的传言。其中流传甚广的,便是八方城一役,那立在城楼之上俯瞰天下的少年英雄。城内百姓甚至将这一幕绘成图画悬挂在自家的屋子里,竟是将他当做神祇一般敬仰。她一向好奇,这究竟是个怎样的男子。如今,当真见到,却又说不出什么了。
心里道,他就是这样的男子。立在你面前,无需言语,便可以给你无穷的信心和力量,还有……安全感。她一直渴求而未曾得的安全感。
可这个男子的心里,已经再没有半分余地给自己。与之纠缠不清的女子,怕是已经不少了吧。
身为北方儿女,她绝没有介入别人感情的可能。所以,便是全当错过。来生,我一定比她们更早遇见你。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宿命。
第二日一早,桑珈蓝醒来的时候,屋内早已不见了慕连城。听闻她起身的响动,门外候着的婢女小心地敲门轻声问:“夫人可是醒了?”
“嗯,进来吧。”桑珈蓝起身,环顾四周,慕连城昨夜读过的书,还摊放在书案上,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他的气息。那燃去大半截的红烛,便是一夜光阴的最好证明。
“将军呢?”
婢女一边帮她整理衣裙一边开口道:“将军在院子里练剑,吩咐奴婢不要吵着夫人。只候着便是。”
桑珈蓝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待梳洗完毕,便转头望向屋外,轻声开口道:“带我去见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