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过了两日,苏慕北就迫不及待让医生把头上的纱布拆了,这次不知为了什么,那史宾泉居然没叫板,让高夜安不由得惊奇,去问,史宾泉长叹道:"随他吧,可惜我只能医治身体上的伤。"高夜安笑道:"没事,心上的伤自有我们夫人来医治。"那史宾泉默默看了他一眼,摇着头走了。
高夜安送史宾泉回来,只见林母和陈管事在厅里核对婚礼事宜,刚才他还见到谷衣也在,林母见他,抬起头只管笑,他有些莫名其妙。穿过小道来到书房,却发现书房里哪里还有苏慕北的影子,高夜安瞬间明白过来,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本来今晚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这下子又得推了。
苏慕北早带了谷衣从侧门溜了,两人穿着家常的衣裳,倒像是很平凡的一对夫妻,只有谭航年带了几个便衣在后面远远跟着。这样的经历,两人都极其少有,脸上都有兴奋之色。天气并不好,飘着雨丝,纷纷扬扬落下来,附在发上莹莹的一层。街上的人倒是很多,因为只有两天就是中秋节,倒处都是卖月饼的叫卖声。
谷衣说:"我们去买一点吧。"苏慕北道:"去异香屋买吧,那家的月饼做得挺好。"谷衣摇摇头,看着拥挤的人群,眼里透着淘气的神色,"我们也去?"苏慕北遂牵起她的手,往人群挤去。好不容易轮到了,却不知要选那几样,老板乐呵呵道:"夫人何不每样选一点,就什么味儿都有,圆圆满满。"苏慕北郑重其事点点头,"对,每样选一点,圆圆满满。"结果是出来时手里就有一大包的月饼。
谷衣拿起一个来吃,味道还不错,苏慕北两只手捧着东西没法吃,只管盯着她手里的月饼,谷衣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把手里的月饼递过去,苏慕北老实不客气地狠狠咬了一口,大半边就没了。两人吃完一个,都不在太想吃了,月饼本来就是和着月色吃着才有那份味儿,苏慕北遂向后面招手,谭航年连忙上来,苏慕北把手里的纸包交给他,在他目瞪口呆中携谷衣扬长而去。
谭航年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下属,急忙追上去,走得太急,不想撞到路人,谭航年忙伸手扶住那人,一面示意其他人赶紧跟上,才回过头来对那人说:"对不起。"待定睛一看,心下一惊,说:"原来是姜小姐。"
姜瑞蓝笑道:"路这样滑,谭副官还是小心点。"一面四处望了望。
谭航年应了一声,说:"姜小姐,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欠了欠身子就朝着苏慕北走的方向追去。
姜瑞蓝本来满脸堆了笑,这下满脸的笑僵在脸上,顿了一下,朝着谭航年走的方向跟去。
走了一段路,却连个相似的人影都没有,心里不由得有些自鄙,正待转身,忽见慧香楼门口的两人有些眼熟,想了一会儿也没想起,她慢慢往回走,心里有些酸涩,想着那日在慧香楼吃饭,仅有两个人吃,却摆了满满一大桌,好些东西她听都没听说过。一群人在旁边伺候,从门口到楼下全站满守卫。她忽然站住,才想起那日的护卫中就有这两人,那天穿的是军装,这日穿的是便装,是以她一时没有想起来。
一时间心里的酸涩泼天涌来,她仰起头,看着二楼的灯光。有些悲哀地响,这次,又是谁呢?她以为他送她画,至少在他心里,有些不一样,这几日她每每想起,就痴痴看着那幅画,想着他一定是公事繁忙,没有想到,他原在这里和佳人共餐,她什么都算不上。想是这样想,心里还是不死心,一边期盼着他只是来这里谈公事而已,一边又想,谈公事根本不可能便服出来,搅得心里乱哄哄的。
姜瑞蓝一咬牙,往慧香楼走去,没有清场,所以很顺利进去了,一楼的客人很少,稀稀拉拉几个,她择了一张桌子坐下,随意点了菜,也不吃,只是时刻看着二楼的楼梯口。过了一会儿,先是几个人下来,也是便衣的守卫,随后一个女子下楼来,站在厅里,像是等人。她不由自主站起来向那女子走去,突然被一个人挡住,抬起头来,是谭航年。
谭航年脸上尽是冷淡,声音压得低低的:"姜小姐,请自重。"
姜瑞蓝笑道:"谭副官,我就不明白了,我来慧香楼吃饭有何处不自重?"
谭航年口拙,反驳不出来,只说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劝你想都不要想。"
姜瑞蓝眼尖瞧见苏慕北从楼上下来,这边谭航年死死缠住,心里暗暗发急,一瞬间有了主意,趁谭航年不备,"啪"的一声掀翻椅子,所有人的目光寻着声音望过来,姜瑞蓝抱歉笑道:"不好意思,不当心带翻了椅子。"众人的注意下,谭航年不敢再拦,姜瑞蓝趁机走过去,因知他们是便衣出来,也不敢喊苏帅,只是站在楼梯下,抬起脸对着苏慕北笑。
苏慕北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姜瑞蓝心里一沉,反而生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轻轻一笑,"好巧。"
苏慕北理也不理,迅速走到谷衣身边,牵起谷衣,眉目缓和下来,说:"走吧。"
谷衣斜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自顾自走出门去,苏慕北连忙跟上去。谭航年看着姜瑞蓝摇摇欲坠的身子,有些不忍道:"姜小姐,你没事吧?"
姜瑞蓝全凭一腔子气撑到现在,听得他这一问,眼泪瞬间滑下来。她也顾不得擦,一扭头跑出去。谭航年也管不了,只是摇着头远远跟上苏慕北。
苏慕北几步追上谷衣,偷偷看她脸上的神色,平静得看不出情绪,也不说话,苏慕北道:"你别生气,那个人什么都不是。"
谷衣一边走一边说:"我没有生气。"
苏慕北看她的样子不像是说谎,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说:"你就这么大度。"
谷衣看了他一眼,才说:"现在已经没有必要生气了。"
苏慕北心里更不受用,有些愤愤道:"我真的跟她有什么你也不生气?"
谷衣点点头,苏慕北只觉得心里憋了一团火,却又发不出来,气得去踢桥的栏杆。谷衣看着他的侧影,慢慢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头伏在他背上,声音轻轻的,"我不生气,因为我已经没有时间生气了。"雨丝静静飘落在河面上,在昏黄的灯光下,河面的水闪着幽幽的绿光。她呼出的气吹拂在他的后背,暖暖的。她的声音低低的,"剩下的日子已经这样少,我只想我们好好过,开开心心的。"
冷意瞬间袭来,扑得他几乎睁不开眼,过了一会儿,他才轻轻笑道:"对,对,对。"他一连讲了三个对,仿佛除了这个字,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话可讲。桥下的水静静流动,时而反出光来,那光总让人想起希望之类的东西来。他慢慢回转过身,把她圈在怀里,踌躇了许久,才说:"谷衣,我们能不能这样下去,就这样一直下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