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就看见满山遍野的白色花朵,走近才知,竟然是玉簪花。谷衣望着窗外的玉簪花,柔嫩的茎叶,宽大碧绿,叶丛中抽生出串串的白色花序,就像乳白色的玉簪聚插在碧绿枝头。花朵还没有全然绽放,花蕾犹如发簪,花朵形似喇叭。她仿佛又听见那首诗:临风玉一簪,含情待何人,合情不自展,未展情更真。
她的脸上不由自主浮起浅浅的笑容,转过头来,对苏慕北说道:"我们下车走走吧。"
苏慕北看了看她隆起的小腹,有些迟疑。谷衣轻声道:"如若我走累了,你就抱我。"过了一会儿,又浅浅笑道:"不过你也许不愿意,我现在这样重。"
苏慕北哪有不从,这十多天来,他整夜害怕,不知道该怎样办。他与她之间的距离,比之五年的时间更为遥远,遥远到他以为穷其此生都无法到达了。幸好,他们有孩子,孩子的存在把那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医生说,做了母亲的人,心会变得无比柔软,凡事都会看在孩子的份上想开些。
当下梅香先去别墅,跟随的近卫都下了车,迅速在四周散开,站到隐蔽处。
谷衣一下车,迫不及待跑去摘了一束玉簪花,转过身来递给苏慕北,"帮我簪上。"
白色的花朵,幽幽散发着香味,这花白的纯净,让人生出隐隐的不详。苏慕北接过花,却从旁摘了一朵红色不知名的花朵,往她发间插去。笑道:"还是红色的比较称。"
谷衣也不说什么,又采了一束,拿到鼻尖嗅了一下,脸上露出飘渺的笑容,苏慕北心里突地一惊,总觉得那笑容有些奇怪,像是隔了一层烟雾,明明是笑,却让人觉得无限凄凉。他正想找个理由劝她先回别墅,谷衣已经轻巧走上小道,笑意盈盈回过头来,"你快点跟上呀,一个大男人,怎么这样慢。"
到了唇边的话又咽回肚里,这样的场景,太过熟悉,他恍然想起来那次两人在湖边玩,湖里水浅的地方零星散落石墩子,像是珍珠,因为是雨季,有些石墩子被水淹没,谷衣轻灵越过石墩子,笑盈盈转过身来,对还在中间的苏慕北招手"快点快点,哎呀,你慢死了。"
那个时候,是真的完完全全的娇嗔,他和她都努力从新开始,在落霞山这个可以说是与世隔绝的地方,她的心里只有他,他的心里只有她。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即使到了这里,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像当初一样,简简单单的一句重新开始,就真的可以忘掉一切,只如初见。
而她脸上的笑容,到了今时今日,他不知道,究竟存了几分的真心。
但是即使是虚假的笑容又怎样,他同样抗拒不了,所以他只是两步追上去,牵起她的手,说道:"谷衣,都快做母亲的人了,你要小心点。"
谷衣怔了一下,低着头说道:"我们去湖边看看好不好?我想去看看,那个地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苏慕北温言道:"好。"
两人顺着小道往湖的方向走。因为出门极早,所以现在才是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天上飘着薄薄的云,太阳光射下来,并不觉得热,只是很暖和。小道路旁开满不知名的花,空气中混合了各种花的香味,自有一种清新。
走不多时,就看见碧蓝的湖面。风一吹,湖面荡漾层层波纹,像是一匹没放平整的碧蓝绸子。
谷衣走得有些累了,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苏慕北道:"我抱你走吧。"
谷衣点点头。苏慕北弯下腰,两手同时用力,轻巧把她抱起来。虽说最近长胖了一些,但其实她仍旧很轻,他抱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她的头靠在他胸前,可以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咚,咚,咚。她的身子随他走路的节奏一下一下轻轻晃动,然而整个人无比安定,仿佛这里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确实是的,从前这里对于她来说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而现在...
谷衣摇摇头,制止自己再想下去,她把手环上他的脖颈,把头靠到他的肩上眼睛微微闭起。开口:"苏慕北,我唱歌给你听。"
空中漂浮着飞絮,茸茸的,有点像是雪花。她靠在他肩上唱歌,声音清丽婉转,空灵动人。气息暖暖吹拂在他耳畔,让人神智恍惚。
...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是对人常带三分笑
桃花也盈盈含笑舞春风
...
谷衣忽然叹气道:"真可惜,不是春天。"
苏慕北素来不喜欢这首歌,但见她眉目间无限惋惜,就说道:"那等到春天了你再唱给我听好不好?"
谷衣喃喃道:"等不到了。"
苏慕北心里一惊,脚步顿住,"你说什么?"
谷衣浅浅一笑:"那个时候我才不多快生孩子了,哪有精神为你唱歌。"
说道孩子,苏慕北放下心来,笑道:"没有关系,你唱不了,我唱给你听好了。"
他的脸上是无限欢喜的神色,眼里的疼爱一览无疑。谷衣想起他把头隔了锦被靠道她小腹上,眼里有雾气蔓延。她轻轻撇过头,说道:"我们到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