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很快被请来,是辛燕青的专门医生汪儒诲,汪儒诲进了屋神情一顿,只觉得屋里的香味有些奇怪,当下也没多想,立刻敛神检查。幸而伤口不深,清理完瓷片,包扎好伤口,打了一针以防破伤风,汪儒诲遂到外间收拾药箱,自有人来招待。辛家大夫人杨汀芷,二夫人章茹韵,还有四夫人柳寒烟,也都立刻闻讯赶来。内间辛燕青当即发了话,这段时间行动不便,就住藏雪阁,吩咐侍从把一应的公函文件全送到藏雪阁。
听了这话谷雪脸色只是淡淡的,如从前一般无二,大夫人二夫人俱是大家出生,即使心里真的有什么,面上也绝不表露,唯有柳寒烟,因为一进门就极是受宠,而即使是极度受宠,也辛燕青也都是住在自己独立的院落,现在这样的情形,等于瞬间失宠了,哪里会善罢甘休,当即盈盈一笑,娇声道:"大帅,三姐姐素来爱静,而大帅又喜欢热闹,不如——"
"不如什么?"辛燕青抬起头,淡淡问。
然而知道辛燕青的人,这样的表情,已经是发怒的前兆了,柳寒烟自入府以来,辛燕青还未曾当她的面真正发怒过,所以并不知道这样的表情意味着什么,正待说下去,杨汀芷已经将她轻轻一扯,截过话,"大帅有伤就应该好好静养,妹妹的那些个热闹就留着等大帅伤好了以后再去吧。"
柳寒烟被这么一拉,脚立刻踩在那堆还未曾清理的碎瓷片上,本来心里就不舒畅,这下找了个发泄的渠道,狠狠去踢地上的瓷片,道:"三姐姐也真是善良,连丫环偷懒都不管,这下好了,刺伤了大帅。"说到这里柳寒烟忽然停了一下,使劲嗅了嗅,道:"三姐姐生病了吗?怎么一大股药味儿。"
柳寒烟自小嗅觉异常,尤其自小的环境关系,对某些药物的味道十分敏感。屋里混合了桂花的香味,并不能闻得十分清楚。
谷雪仿佛没听见她说的话,只是看向柳寒烟脚边的污渍,嘴角浮起清冷的笑意。
章茹韵上前一步道:"三妹妹身体一直不好,时常都在喝药,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柳寒烟皱起眉,"这药味有些奇怪。"忽而脸色一变,也不管屋里在场的众人,直直走到床榻边,低头在辛燕青耳旁低语。
辛燕青原本神色十分不耐,忽然瞬间冷下去,看了一眼谷雪,那眼神十分冷淡,道:"把医生叫进来,你们都给我下去。"
柳寒烟嘴角含了抹奇异的笑容,这回没多说什么就下去了,大夫人二夫人不明所以,也只得下去了。
汪儒诲走进来,辛燕青还未开口,谷雪就淡淡道:"不用验了,请汪先生回去吧。"
这样一句话,落到汪儒诲耳中,心下一松。汪儒诲在给辛燕青处理伤口的时候就对屋里的味道有几分察觉,这样的事情怎敢说出来,而且屋里混了桂花的香味,那味道也不是十分明确,他也不敢确定。
这会子被叫进来,心下非常忐忑,验不出还好,要是真验出什么,他难保不会受牵连,所以听了谷雪的话,立刻退出去。出门的时候看了看辛燕青的脸色,竟是牙关紧咬,显然是极怒了。
辛燕青本来就是怒火中烧,一直强压住,听谷雪这样淡淡的口气,咬牙切齿叫出声:"谷雪,你竟然敢这样做。"
明明是带了恨意的话,话里竟然满是悲怆的意味,辛燕青咬牙看着谷雪,脚底的伤口原先并不觉得疼,现在却是一下一下钻心的疼,从未有过的疼。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原先的那一点小小希望完全幻灭。
谷雪嘴角浮起笑意,却是嘲笑,她看向他,清冷冷的眼神,"你认为这堕胎药是我自己要的?"
辛燕青豁然起身,眼神如炬,"不是吗?我还道你今天怎地会突然给我好脸色看,原来是想做对不起我的事。"他冷冷看着她,"自从你嫁给我辛燕青的那天起,你就注定是生是辛家人,死是辛家鬼,替我辛家生孩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眼里结了寒冰:"我告诉你谷雪,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个孩子都得给我生下来,要是孩子有什么意外,我必然不会让孩子在黄泉路上孤孤单单一个人。"
门重重砸上,谷雪只是淡淡别过脸,脸上的神情如常,只是眼里的眸色益发幽暗了,像是一头枯井。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一厢情愿认定后立刻给人定罪。
不过这样也好,他不在这里,至少可以减少那些人的注意。
她慢慢把手放到小腹上,嘴角露出一个类似于温婉的笑容。
孩子,她的孩子,一个继承她骨血的生命就在她的肚子里孕育,听到医生讲的那一刻,先是茫然,继而浮上来的是全心的欢喜,陌生的喜欢,她很久没有感觉到这样的欢喜了。
她慢慢躺倒床上,她怎么可能会去伤害自己的孩子,这是她的孩子,她握紧了手指,唇边裂开浅浅的弧度,对着虚空开口:宝宝别怕,妈妈一定会保护你的。
而门外,辛燕青靠着门,死死止住自己想要往里走的冲动,心里钝钝的疼,深处却又浅浅的欢喜,过了许久,他慢慢踉跄往前走去,门口立刻有侍从过来扶,辛燕青冷冷甩开,道:"从今天起,给我看好藏雪阁。"停了一下有道:"请汪儒诲过来,以后送到藏雪阁的事物,都要汪儒诲先看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