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显的一愣,转而又轻松的接道,"能为雪王接风是朕的福气。"
他们之间虽一箭之隔,中间横着的却是千里的距离,那个无关风月的知己再也回不去了。有多少人会在短暂的生命里流去,剩下的只有自己倔强的身影。
但她是雪王,是西域王朝的雪王。就注定了要失去很多东西,包括友情。
在宴会上,泠兮与北帝承诺,西域与北朝互不侵犯,永葆太平。不知北帝心中真实所想,但也不得不接受他的提议,签订合约,两国国君一人持一份。
事已至此,雪王基本确保了西域短期之内不会发生战争,三国鼎立的局面确立,只是南北两国气焰拔张,天下不久将乱矣。
银魅轻易的借慕容一族的势力力劝北帝兴兵柔然,君千涣虽说早预料到北朝会打来,但是还是无力阻止柔然的再次灭国。毕竟北朝强大如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柔然可以抵御的。
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
夜月辰能一手扶植君千涣撅起当然也可以一手灭掉他。
慕容将军只用了一个月便攻打到了柔然国都,季寒城,君千涣带着几千死士连夜出逃,至今不知下落。恰好泠兮回国那日便是柔然国灭之时,不知步天歌到底找到君千涣没有。
在北朝待了半月之久,其间只和娴和见了几次,她似乎不能相信眼前的雪王是凤兮,眸里有着隐晦不明的震惊和失落。对于娴和她是心怀歉意的,不仅是因为她骗了她,更是为了柔然的灭国。
这辈子她注定对不起她。
踏上回国之路那日,夜月辰以十里相送,队伍浩浩荡荡,排成一字形的队伍看不见首尾。
泠兮执着母后微微颤抖的手坐上轿辇,自己则骑马跟随而行。
"驾...."清呵一声,骏马撒开腿奔跑起来,背后的人愈来愈远。夜月辰抬首望着泠兮飘然离去的身影,轻轻闭上眼睛,那日泠兮以一身金色凤舞九天之服来参加宴会,犹如九天翱翔的火凤凰,即使是静静站在那里但也掩不住她绝世的风华。那一日的泠兮,竟让他看呆了,心头有一种难以诉说的情愫,作为雪王的她与那个随性潇洒的泠兮完全不同。凤眸忽的睁开,隐去眼中那一份不舍与沉郁,可要夺得这天下,就要放弃那些儿女情长。
终于,她可以迎母后回家。
又是一个新年,物换星移,泰斗乾坤,浩瀚宇宙,唯不变的只有流淌于血脉中宫的亲情。
再次来到无回谷中,一连两个月的雪天早已将道路铺成雪的天下,队伍难行,寒风依旧冰冷无情的刮着,步出暖帐,紧了紧身上的貂裘,望向西域所在的方位,母后应该早已到了西域吧。从出北朝那刻开始,泠兮就将母后安排在另一辆马车上,另派护月使者日夜保护,自己则顺着原路赶回去。这一路上倒也平静。
"大半夜的,小兮不休息,跑出来吹冷风干什么。"莫竹疾步走来,有些责怪的提醒泠兮。
"小竹,你不也没有休息吗?"泠兮没有回头,将目光转向那隐晦不明的月亮。莫竹是在北朝偶然间遇见的,当时的她被一队士兵押着,狼狈不堪,细细询问那押解她的人才知道,柔然国都破后,这些是柔然国主未来得及带走的嫔妃。泠兮想不到,自己也害了莫竹,让她沦为阶下囚,于是向夜月辰讨了她,她想带着莫竹回西域。
今夜的月色不及往日,连森林里的狼嚎声都没有了,这样的夜晚静得有些可怕。
莫竹闻言有些不安的一笑,顺着泠兮的目光看去,月已上了中天。
"小兮,我们进帐去吧,外面冷,明日还要赶路呢。"莫竹推着泠兮进了暖帐,帐子放下阻隔了外面的寒冷。
莫竹揉揉冻僵的双手,忙着为泠兮煮茶。看着莫竹为自己忙上忙下,心里的歉意更浓,她能给莫竹的远远不及她害她失去的东西。
"好了,小兮,你喝杯茶暖暖身子吧。"莫竹殷勤的将手中的茶杯递到泠兮手中,眼里有着期待之色。
双手捧了茶杯,汲取着茶杯的温度,心里五味陈杂,莫竹,就让我慢慢补偿你吧。
饮下那杯莫竹为她煮的花茶,正准备就寝,帐前传来舷云急切的脚步声,才揎开锦衾,舷云就径直进来了。"王,不好了,有人朝着我们来了。"
紫眸中的雪芒瞬间闪亮,"我知道了,大概有多少人马?"
"前后各有五百,看其行军速度,应该是柔然人,他们的坐骑全是上好的蒙古马,他们是想前后夹击,将我们围困在这谷中。"
"柔然人......"泠兮低喃,"舷云,你带一半的人埋伏在谷两侧,听我信号再出来。"舷云领命离去,虽然不解但也快速的去做了。
泠兮离开暖帐的那刻,回头睨了一眼一直呆若木人的莫竹,"你们好好保护莫竹,不准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吩咐完帐外的风行骑后,取了冰玄琴,骑马迎着前面朝她们而来的那五百人。
雪纷纷扬扬的下,粘在泠兮卷长的睫毛上,马匹吐着白气,抚了抚手中的琴,眼中那一抹杀意让前来的人望而却步。
果然是他,柔然国灭,国主不知下落,无回谷就是他无回之地。
君千涣看了一眼泠兮手中的冰玄琴,眸中有浓烈的忌惮之意,鼻子冷哼一声"哼,冰玄琴.....弟妹似乎不奇怪朕会来。"
"君千涣,你以为世上只有你一人长了脑袋吗。"泠兮一声轻讽,唇角扬起,那双雪眸似是要将他看透。
他君千涣平生最恨有人与他齐驱并驾,更不能容忍一个女子与自己齐肩。
"哼,今天再凭你有实力,也要陨落在这里,儿郎们,给我杀!"君千涣一声令下,背后五百士兵像是饿狼一般涌向泠兮,泠兮这边不过区区五十人,虽实力悬殊,但风行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兵戈声响彻天地,谷中回荡着阵阵杀伐声。
闭了眼,仿佛就能将那血腥的场面掩去,取出琴,放在腿间,一曲《兰陵王入阵曲》响起,琴声如灵蛇缠上对方士兵的颈间,瞬间便没命。也许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就已经断了气。虽然怕死但是还是义无返顾的围上眼前那风华绝代的女子,手中的弯刀飞向那个仙子一般的女子。
弯刀在空中飞舞,飞向那个静静弹琴的女子,却没有一把刀能接近她。
无回谷中风起,耳边夹带着刺骨的寒风,雪下得更大更欢了。
一曲已完,睁开眸子,看见的是血淋淋的尸体,还有一直没有停下的喊杀声,心中一颤,自己竟杀了这么多人。
低头看着这双修长洁白如玉的手,这双手沾满了鲜血,再也不是那双煮茶弹琴的素手了。
"雪王可是为他们感到愧疚?"君千涣说话的同时以全身的力气跃向泠兮,泠兮并不会武功,她只能用冰玄琴杀人,看君千涣飞来,心下着急,想弹琴,却不想指尖麻木,连意识也开始涣散,微怔之后脖子便被他死死的扼住,呼吸变得困难。
"王!"耳边传来舷云担忧的唤声,身体却不停使唤,想动也无能为力。
"你还是太过轻信人了,既然知道她是我派来的,就不该对她毫无防范,那杯加了夜夜心的茶滋味如何?哈哈......."君千涣邪魅的在泠兮耳边吐着气,那冰凉的气息让泠兮浑身起了一层疙瘩。
泠兮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自是说不出话来,只得喘着粗气,用意志支撑渐渐麻木的身体。
"你知道吗、原以为你会是助朕登上帝位的那个女人,只可惜,你居然逃了,现在还成为了西域的王,我有多么的想登上那个帝位,就有多么的想杀了你,因为不为我所用的女人都该死。"他眼中的恨意昭然若揭,声音犹如地狱中的鬼魅一般毫无感情。"雪域泠兮,你说,此时此刻,他会来救你吗?还是他在宫中温香软玉的正开心呢,多么讽刺啊,你就要死了,他却毫不知情。你说你是不是很悲哀?"君千涣一手揽着泠兮的身体飞向谷旁边的一块大石上,将泠兮的头扳向南国的方向,他的嘴巴狠狠的抵在泠兮的颈子上张口咬着泠兮的脖子,直到咬出血才满意的舔舔唇角,极其嗜血道,"你说要是我将你的人头放在他面前,他会是什么表情,吃惊还是伤心?"泠兮无力的张了张嘴,眼角异地泪水悄然滑下。在这最后一刻,为何想到的是他,他是否有一种心痛的感觉,他是否在看见自己人头的那刻,会伤心?
"你不要怪我,泠兮,要乖就怪你不该忤逆我,坏了我的帝王之梦,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君千涣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高高扬起,眼底有着兴奋,他要杀了她。杀了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