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易帆洒脱一笑,眸微沉,"公主笑话本候了,公主难道不知道,千山老人有语,得冰玄琴与雪域神女尤得半壁天下!"
泠兮放下手中的杯子,不禁嫣然,"那依侯爷所说,本公主已经得了半壁天下了?那为何连自己的祖国都会如此支离破碎、四分五裂呢?依本公主看,这半壁天下也不过如此嘛!"
白易帆眼一虚,眼前这女子看似是在笑,她的眉在笑,唇在笑,可是却有一股深深的失落与孤冷感袭来。
他哑然,没有接着说下去,叹了口气。
"呵呵....侯爷不是想知道卜乐山一战中本公主是如何将军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安插进大祭司的军队里的吗。"泠兮亲手为他跑了一杯只有南国才有的墨霏花茶,茶香沁鼻入肺腑,化作相思蛊。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他。
白易帆淡饮一口墨霏花,只觉口中茶香萦绕,甘中带苦,一如思念的味道。
"开战前三日我就放出我在离大祭司二十里的地方的消息,他生性多疑且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我料定他会派出大量的杀手前来找寻我,于是我们将那些杀手一一杀死,让我们的人佯装成杀手的模样,混进大祭司的军队。"
"所以你才要我在丑时末出兵,我们到卜乐山时,刚好寅时,一是,那时候的敌人正处于疲惫放松时候,二是那时候天初亮,可以辨认出自己人。"白易帆笑着接下余下的话,心中暗暗佩服泠兮的聪慧,要是时辰拿捏错了,到时候他的五万大军冲上去杀死的就会不止是敌人了,还有自己的人。这一战看似平常,实则凶险。
"所幸的是侯爷能选择相信我们,才能让此战如此成功,我替西域百姓谢谢侯爷为西域王朝做的一切。"泠兮起身向白易帆盈盈一鞠,眼底尽是感激之情。
白易帆想不到泠兮会行此大礼,忙扶起她,"公主乃女中豪杰,此战运筹帷幄的是你,本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再者公主要谢的也是皇上。"
"谁于本公主有恩,本公主还是分得清楚的,侯爷打算多久回南国?"泠兮话锋一转,她现在是西域的公主,有的事情必须搞清楚,譬如,那个人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单纯的为她复国,还是.....
"圣上的旨意是五日后班师回朝,不过皇上还希望公主能代表西域王朝与南国签订合约,南国与西域永不兵戈相见。"白易帆凝重的说。
泠兮嘴唇轻扬,果然呀,那个人算计天下人,包括自己,他怎么可能做毫无回报的事情。
"好,我会与侯爷你细细商议合约一事。"
南国明帝乾和二年秋,与西域乌城结盟,历史上称其为乌城盟约,结盟之后几年间果无战乱,两国友好相处。
同年冬,西域王族迎立原西域公主雪城泠兮为汗王,称其雪王,是为历史上第一位女王。至此西域王朝重新建立,各部之间友好相处,渐有一脉之和的趋势,芥蒂渐消。
雪王初登王位,起驾回都。
汗王城,这个经历了一场大屠杀的都城,还是如此的繁华,只是人不再是往日的人,来来往往的行人,流走的不只是人群还有往日的时光。
父汗,你可看见女儿坐在你曾坐的地方,做着你曾经做的事情。
西域的冬天尤为寒冷,凛冽的寒风呼呼刮着雪白的大地,庭院树枝咯咯直响,雪埋残花,冰冻玉阶。短短两个月之内,泠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朝中的蛀虫一一拔出,又破格提拔寒士,任用正直清廉之人,又派心腹往边疆遥远之地守边,征召合格壮丁充实军队,强大边防力,整肃军队松散作风,训练一只效忠女王的军队,那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风行骑。
风行骑中有一半是女子,这是历史上少有的。后世评曰,"天下独行唯风,倾尽天下男儿心。"
冬月十日,雪王寝宫。宫外絮雪纷飞,红梅初绽,点点嫣红,堆香窃玉。
登基以来,泠兮诸多国事都要亲力亲为,寝宫里也堆下了好多要处理的奏折。
泪痕领着宫人忙上忙下的添加炭火,灌了好几个汤婆子偎在泠兮所躺的踏上,虽然这几日愈发的寒冷起来,寝宫内却也温暖如春。
耳边风起,发丝轻扬,珠帘晃动,"属下参见王!"
清悦的声音忽然响起,让在珠帘外的泪痕大惊,望着站在王前面的黑衣人不敢出气。
"属下辜负王所托,没能将太后带回来!"一月前攻打卜乐山后她就让舷云去了北朝秘密带回母后,如今舷云一人回来,北帝果然不愿意放母后走。
泠兮放下手中的奏折,虽然在预料之中,但他们真的要走到那一步吗?
"他如何说?"
"北帝要求王以国礼亲自去倾都迎接太后归来。"舷云垂眸不敢看那一双雪眸,那双眼睛仿佛是来自浩瀚星空,能将所有人都吸引进去。
他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我雪王是他北朝的亲戚,目的在于威慑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吧。
"舷云,你好好休息下。"泠兮瞥了一眼还有些震惊的泪痕,"泪痕,你带舷云下去好好休息吧,今日不用你来服侍了。"
泪痕规矩的领了舷云出去了,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懂,这个舷云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泠兮打开窗,入眼的是庭中满地的白雪,飞雪依旧,而红梅傲然,从窗口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雪落入掌心片刻化作水,冰冷入骨的寒意沁入掌心。
眉微蹙,香雪海的红梅定然比这里更胜吧,不知母后加衣没有,病有没有好点。
"临窗看雪,不若踏雪寻梅,小兮儿怎可辜负了这良辰美景?"不知何时红梅树下站了一身白衣的步天歌,他就那么静静的往那里一站,掩去所有的风华,素雪不及他纯净,红梅不及他艳。
这个男子果真上辈子是狐狸,这辈子专门出来贻害人间的。
泠兮微微一笑,从窗户跳出来,"为什么每个宫殿你都可以随心所欲的进出?就连我这琉璃宫,你也照样。"
步天歌眉头一扬然后坦然而笑,踏雪向她走来,走近了,手指指向泠兮的心口,"除了你这里,这世上我还没有遇见一个地方是我去不了的。"那如月般微弯的眉梢,忽闪忽闪的睫毛,他的话带着些许玩笑又有些许的无奈,那双看着泠兮的星眸光洁无瑕似又光华灿烂。
忽如石投心湖,惊起鸥鹭,停在他脸上的目光微微闪烁,他呀,总是让人觉得神秘莫测。
"是呀,以你之才,以你之智,以你之貌.....天下也不过是你囊中之物罢了。"泠兮低了头避开他的目光,蹲着身子把弄地上的积雪,画着图案。
"玉面狐,帮我一个忙好么?"
步天歌轻点额头
"杀君千涣。"指尖重重的用力在雪地上划出深深的一个字'杀';。
步天歌微微一怔,低首看着那个晶莹透亮的字,目光透过那字感受到茫茫的寒气,半响后他含笑答应,那笑容夹杂着丝丝的无奈与苍凉,她还是一切为他着想啊。
泠兮仰头莞尔一笑,那淡如雪又娇如梅的笑,青眸素颜,雪肤玉肌,淡红的唇,仿佛一低头便能触到,又好像稍微一动那样的笑便会离自己远去。
心中一动,像是想抓住指尖溜走的流水般急切,"小兮儿,你是为了他?"
明明知道答案,还是那么不死心,天下唾手可得,可眼前这个人啊,是自己永远不能触碰的仙子。
只一瞬间,泠兮潋去眼中的笑意,轻颤的睫毛暴露出她的确是为了他。
步天歌轻轻一叹,踏雪离去,雪地上留下一排或深或浅的脚印,广袖中的双手紧紧收拢,他的心为何在此刻也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