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胆最为好事,在一旁早就探过了头来,听闻众人的影子出了问题,连忙回头往排里挨个看去。
烈日当头,每个人的脚下都是黑漆漆的一团影子。
但是,却有一个太平队的队员,脚下没有影子。
是的,他的身子四周,全都是亮堂堂的,并没有阴影。
张大胆走到近前,好奇地趴下察看。那个队员被他惊得不敢动弹。
“别乱动呀,没听说吗,咱们周围出了个影魔。”张大胆嘴里没有东西嚼,正是穷极无聊,趁着对方惊慌失措的工夫,开始发挥起了想象力,“这家伙杀人之前,往往会先偷走你的影子。”
“影子……影子这东西又不当吃不当喝的,没了就没了……”
“什么?那你可错啦!”张大胆继续念叨着,“这影子,可是人的魂魄所在。没了影子,人就失去了魂魄。我问你,一个人,没了魂儿,那成了什么了?”
“没了魂儿……”
“行尸走肉!”张大胆突然大喊一声,把那人吓得一哆嗦。
“行了,别瞎咋呼了。”雄牛一巴掌拍在了张大胆的后背上,“不疼不痒的,没什么事儿。”
“来。”他拽着那个没了影子的人,让他站在自己的前边,“在我前边走,我一刻不停地盯着你。谁敢害你,我弄死他。”
有了雄牛在身后保护,那人这才放下心来。队伍开始继续往北,一直快速前进着。
“不好了!”有人突然高声喊了起来。
这人的声音,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人们就要好奇地围拢过去。
“所有人注意!”雄牛大声喊道,“全都在原地站好,谁也不准活动位置!”
说完,他离开原地,跑了过去。只见,刚才喊话的那个人,两腿瑟瑟发抖,紧张地低着头,同时挪动着双脚。
没错,他的影子也不见了。
雄牛的神色凝重了起来,他先是分别走到这个人身前和身后的人面前,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半天没有结果之后,他又走到队伍外围,远远地往土路周围的树林里察看一番。
最后,雄牛还是把这个人也拉到了队伍前面,自己紧紧挨着他俩,继续往北行去。
所幸,直到天黑,再也没有人“丢失”影子,而这两个没有影子的人,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异样。
终于,队伍停了下来。雄牛留在原地,紧紧看着那两个没有影子的人,其他人分散开来,收集柴火和引火之物,张大胆和完颜函普跑到更远的地方,打回了一只倒霉的狍子。
简单地吃过晚饭之后,雄牛让所有人围成了一个圈子,把这两个没有影子的人围在中间,紧密地保护起来。
整队的人快速行走了一天,心情也被那影魔惊吓得极为紧张。熬到半夜,人们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起来,有人低头响起了呼声。
那两个没有影子的人本来极为害怕,但在暖烘烘的篝火旁边,也愈发困倦起来。于是先后倒下,开始呼呼睡去。但毕竟还是心里有事,睡不踏实,一会儿工夫就醒了过来。
二人愣愣地坐了一阵,站起身来,绕着火堆,在围成一圈的人里百无聊赖地走来走去,以免困倦。
眼看已经是后半夜,雄牛也有些熬不住,刚想站起身来活动一下,却突然发觉那两个人猛然一惊,然后毫不犹豫地往对面的树林里猛冲了进去。
雄牛大喊一声“不好”,发足狂奔而至,但还是晚了一步。
那两个人分别寻了一棵大树,狠狠撞了上去。粗粝而坚硬的树皮堪比城墙,把全力冲撞而来的二人,碰得脑浆迸裂。
雄牛不禁怒吼一声,狠狠一拳打在树上,扑簌簌地震落了一地树叶。
“你们全都给我站好!”他转过身来。
看着雄牛震怒的表情,连一直嘻嘻哈哈的张大胆都收起了笑容,挺胸叠肚地站在了队伍里。
“这两个人,我一路紧紧盯着。就连坐下休息,吃东西,到他们睡着,也都不错眼珠儿地盯着。”雄牛的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可是,刚才,偏偏在我要站起来的时候,这俩人突然发疯了!”
他看着这整整一排的人,“别以为这俩人只是别人,而庆幸自己没事儿。他们俩,只是随机被挑选出来的受害者。也就是说,刚才死去的,可能是你,也可能是你,是你!”雄牛伸出小棒槌一样粗的手指,挨个指着队伍里的人。
“他们俩发疯之前,一切正常。偏偏在我没看见的时候,就出事了。在他们死之前,只有近距离接触过咱们自己人!”雄牛脸上带着狞笑。“有机会害死他俩的人,只有我们自己!”
“雄牛老大,是影魔害的他们吧?”完颜函普勇敢地说道。
“什么影魔?我不相信!”雄牛狂吼道,“这世界上,比妖魔鬼怪还阴险恐怖的,只有人心!”
张大胆也胀起了胆子,悄声说道,“雄牛,是影魔。那玩意挺狠,白天偷走了他们的影子,夜里隐藏在黑暗里,害死了他们。”
“哼哼,影魔?”雄牛把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睛凑近张大胆的胖脸,“就算真有影魔,也是隐藏在我们的队伍里!”
“记住喽!”他挨个近距离盯着所有的人,“从现在开始,眼睛不错缝儿地看好你们身前左右的人。要想活着到达率州城,就给我提防着身边的所有人!”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但眼睛里却多了一份警惕。
这么一折腾,谁也睡不着了,但又不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连夜赶路,于是只能把篝火升得旺旺的,围坐在一起。
所有的人正面围成一个小圈子,一双双眼睛隐藏在熊熊烈火之中,不时地偷偷转动,小心地观察着身边所有的人。
“雄牛老大,这么搞下去,不等到率州,咱们就熬不住了啊。”完颜函普低声说道,“就算熬到了率州,再往北走挺远才能出率宾府。出了率宾府,还有路途更长的宁远府呢。”
雄牛腮帮子上的肌肉紧绷,牙齿咬得咯咯响,“不这么盯下去,咱们都得被这家伙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