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上路，栗子开车的速度相当快，冰雪路面根本不会对这家伙造成影响。糖糖对栗子的开车水平佩服的已经五体投地：“板砖，我一直都佩服你，你这开车水平咋练的呢？我也走过险路，我也敢开快车，咋就不像你这么快还这么稳呢？”

“这有什么，凡是成为技术的东西都有窍门，只不过有些东西需要灵性，不是你想练就能练出来的，再说我可是司机世家，以前有过很多不服气的，可是和俺家比驾驶技术还有没赢过的！”

说起这些话，栗子显得很自豪，糖糖也有点激动，一方面哥俩现在的关系很好，很对撇子，另一方面栗子这技术真没的挑。

很快，家乡就到了，栗子将车停进了酒厂，感觉一个大任务终于完成了，兄弟俩终于能放松一下了。糖糖还是点燃了两支烟，递给栗子一根后说：“终于到家了，板砖，这样的事以后还是不要再经历了，你和我回家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吧，应该没什么事了。”

糖糖的精神状态刚放松下来，前方杨厂长就迎着车就走了过来。糖糖赶紧下车交任务似的说道：“诶，厂长，最后一趟跑完了。”不过杨厂长根本没听糖糖的话，仰头看了看车况和车大箱回头说：“好好，你回来的挺及时，辛苦了哈，哈尔滨有趟活儿比较急，还差一辆车，你再辛苦一趟吧，这样年前就可以歇着了。”

糖糖有点傻眼，本来以为回来停好车就可以休息了，结果又来个长途，看样子还挺急，连休息的时间都不给。糖糖的样子本来就傻傻的，杨厂长也注意不到他的心理活动，继续说道：“哈尔滨秋林公司昨晚打电话定了三车酒，要今天务必送去，想必是这快过年了，怕那地方的酒鬼不够喝吧，哈哈哈。”

这真的是领导的魅力，谈笑风生中就让你‘卖命’了！既然车是人家承包的，人家让什么时候跑就得什么时候跑，没得选。不过糖糖还是像讨价似的说了声：“厂长，哈尔滨我不熟，怎么办啊？”

“哦，不要紧，这次不是你自己跑，人家一共要三车酒，咱寇队长和高师傅带你一起去，你看就属你轻松，就你有副驾驶。”

虽然糖糖的心里直骂娘，可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说：“好的，没问题，你说的算。”杨厂长继续说：“你把车开到五号库，然后吃点东西再走。”说完就忙别的事去了。

栗子显然听到了这段对话，见糖糖满的脸歉意的看着自己就走了过来安慰道：“没事的土豆，咱司机就干的这活，不叫事儿，一会你先睡觉，我来开车。”

也只能如此了，将车停好后，库里的工人开始装车，糖糖带着栗子走进边上的食堂。食堂今天当值的是个厂子的小姨子，长的瘦小枯干还一脸雀斑，而且特别势利眼，见到糖糖俩人进来本来还笑的桃花开的脸就变成了菊花：“吃啥？”就好像糖糖带着闲人来蹭吃喝一样。糖糖没理她，可边上的栗子有点尴尬。

要了两碗米汤和几个包子后，糖糖对栗子小声嘀咕：“别理他，势利小人而已。”说着自己又弄了点咸菜就带着栗子和招呼自己的寇队长及高师傅坐在了一起。

寇队长是个矮矮的黑胖子，有点像个黑熊，不过黑的俊俏，双眼皮、大眼睛，脸上还总带着笑容。一边招呼着糖糖还热情的和边上的栗子打招呼：“辛苦了，俩老弟，一会你们车就跟着我和老高就行了，虽然下了场大雪，不过去哈尔滨的路况还是不错的。”显然把这俩小兄弟当成自己人一样，栗子也有了些安慰。

寇队长和高师傅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可对比起来，边上的高师傅显得漂亮了许多，身高明显超过一米八，白净的脸和敦实的身体让人有一种安全感，只不过说话大大咧咧，只见他把面前的米汤一口就喝了近一半，然后把手里的酒瓶中大概有半斤的白酒倒了进去并对寇队长说：“哎，没事啊，小唐那家伙‘临江’都跑过了，再说还跟着咱俩呢。”

“开车还喝酒？”栗子小声和糖糖嘀咕着，这话显然被高师傅听到了，他一抬头回应着：“这哪叫喝？这是吃！”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同伴的融洽让栗子轻松了不少，吃完后就都各自检查车辆去了。

糖糖一边检查着车一边向栗子介绍这俩同伴的特点：“我说板砖，我早就听说这俩人不简单，寇队长性格好而且很照顾人，因为跑车的年头多，各地都有熟人。还有那老高，你别看他大咧咧的，其实他的技术真不亚于你，只不过从小被掉进过酒缸，长大后一天三顿酒，每顿喝半斤，可不管喝多少什么事都没耽误过。从有一次厂长颁布司机禁酒令后，他就把酒倒在饭里，反正就是不能不喝酒啊，厂长知道后也没办法的默许了，从那以后他还得了个外号，叫‘高半斤’。”

检查完车子，几位司机互相示意一下就开始发车。栗子让糖糖先休息，自己开车跟着前面两辆车上路了。这俩人一晚上没睡，糖糖刚吃完自然很困，这一年代的‘平头车’是没卧铺的，只能依偎在副驾驶上睡了起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糖糖被周围嘈杂的声音吵醒了，睁开眼睛发现车辆正在穿越一座城市。老高的车走在自己车的前面，栗子紧紧跟着。

“这是到哪了？”糖糖伸了懒腰问到。“快出吉林了。”糖糖有点歉意：“诶，对不住啊，睡了这么久，咱们换换吧。”

这时的栗子,已经差不多两天一夜没合眼了，可是一点也都看不出疲倦，真是具备职业司机的素质，“没事，刚才加油的时候，寇队长打算过了吉林就找个地方吃饭，吃完饭再换你来。”

十几分过后，车辆已经走出吉林郊区。货车司机一般很少会在城市里吃饭，因为停车实在是个问题，停到哪都会惹人烦，太占地方，更何况三辆大车呢！

出市区不久，前面高师傅的车开启了右转向，栗子减慢车速，这

是要停车的节奏。等前面的车停住后，右边是一所饭庄，宽敞的大院很适合停车。这时，寇队长的车已经挨着边缘倒了进去，紧接着高师傅的车挨着倒进去停好，然后栗子也照葫芦画瓢的停了进去。三辆大车就占了多半个院子，货车司机有时吃个饭都很费劲！

店里的老板娘迎了出来，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小寇，想姐啦？快和弟兄们进屋坐吧，今儿想吃点什么？咱这刚来黑龙江的‘大马哈’，要不要尝尝？”“好啊，今儿就吃‘大马哈’了啊。”寇队长显然是老客，黑龙江的‘大马哈’鱼全国闻名，糖糖正好饿的想大吃一顿。

几个人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里刚好能看见车。寇队长又随便点了几小菜就和老高聊了起来，栗子站在边上始伸展一下腰筋，看来真觉得累了。糖糖发了圈烟后和栗子坐在靠墙的一边。

一会功夫菜上齐了，高师傅很自然的点了瓶半斤的‘二锅头’自斟自饮起来。几个人开始吃饭，吃了一会高师傅的酒有点上劲话就开始多了起来：“跟你们说啊，俩小老弟，这出门在外得吃好，特别干咱们这行的。队长讲究，今儿点可这么好的‘大马哈’，这鱼不错，好好吃。咱杨厂长还让我这趟拉一车回去呢，一方面给工人过年的福利，剩下的就拉到街里去卖，可能卖出来的钱就给咱们司机当奖金了，年前咱就跑这最后一趟了！”边上的寇队长没说话，只是微笑着听高师傅白话。

吃的差不多了，高师傅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继续白话：“这跑长途么，啥事都可能碰到。”说着把眼前的‘红塔山’扔给糖糖继续说：“就说前面过‘榆树’不远吧，有个小坡儿叫‘小馒头山’，那里是旧社会枪毙人的地方，一到晚上那家伙才吓人呢，妖魔鬼怪都出来溜达，说不上碰到什么。”说着还故意做了个鬼脸想吓吓糖糖哥俩。

糖糖和栗子相视一笑，心说，‘这家伙喝完酒吹牛消遣，要是把咱俩在那‘花子丧命岭’碰到的事儿说出来都能吓死他。’不过老师傅吹牛，还是要给面子的，所以兄弟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听着。

这时栗子低沉的脸色让糖糖想起了他之前的话，‘老司机最忌讳说最后一趟，最忌讳说些怪力乱神的话，说了你就背在身上了。’

吃过饭继续上路，糖糖开车跟着两位师傅，栗子则在一边休息。只见这伙计往副驾驶的靠背上一倚就沉沉的睡着了，也许是困的急了，也许是老司机的素质，需要休息的时候躺下就睡着，需要干活的时候随时醒来就可以开车，这不是随便能锻炼出来的，真不知道栗子小小年纪到底和他爹开了几年的长途车！

本来糖糖还担心高师傅的鬼话，在路过馒头山的时候一直小心的驾驶，直到过了‘榆树市’才渐渐安下心来。想想也是真可笑，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妖魔鬼怪。

这趟旅途相当顺利，就连昨天那场大雪也没什么影响，车很快驶进了哈尔滨。看的出寇队长对这里很熟，在侧道上转来转去就找到了‘秋林’公司。都没和谁打招呼就带着糖糖和高师傅将车开进一座大院。

看起来这是这家公司的库房所在地，跟自己家乡那酒厂的场地比简直如大象比蚂蚁，足足两三个足球场的大小。在这样的场地里几个人竟然开了五分钟才将车停好。

停好了车，寇队长熟悉的敲开一个库房的小门走了进去。不一会，在那小门里和寇队长一起走出几个工人，分配有序的打开对面三个库房并向糖糖这边挥了挥手。糖糖和高师傅心领神会的将车开了过去，停好后工人开始卸货。在大公司干活就是不一样，看的出这帮工人训练有速，三大车酒只十几分种就卸完了。

寇队长和对面的一个人交接完之后，就回来让糖糖叫醒熟睡中的栗子并和高师傅将车停到一边，然后领着三个人经边上一条小窄路走出库房场地，在路边一所小饭馆里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给人感觉寇队长和这里的人都很熟，这让糖糖很佩服。

这时天已经黑透，哈尔滨是座历史名城，很多建筑都保持着晚清的建筑风格，让人有种身在异族他乡的感觉，夜幕下的哈尔滨灯红酒绿显得十分漂亮。

这时寇队长开始分配任务：“一会我们吃完饭先在边上的招待所定个房间，糖糖和栗子你俩先休息，老高和我去把厂长要的十吨‘大马哈’装车，我俩一人装五吨，然后回来休息一会儿就上路，小唐空车跟我们回去，年前再没什么长途了。”

听到这些，栗子小声和糖糖说道：“土豆，要是再没什么大活儿了，我想回去看看我娘，把她接回家里过个年，你啥时候需要我就去接我。”

糖糖心里明白，栗子那疯了的母亲在精神病院住了有一段时间了，孝顺的栗子担心是正常的，于是和寇队长商量道：“队长，要是不需要我的话，我打算先把栗子送回家，然后差不多明早儿就能归队。”

“哦，那也行，一会好好休息，歇够了就走吧。”边上的栗子搭话道：“谢谢队长，我刚在车上睡好了，要没什么别的事我想吃完饭就走。”高师傅在边上接茬道：“哦哈哈，这家伙还是年轻人的体格好啊，睡这么几个小时就能接着跑了。”寇队长自然没什么异议。商量完，菜已经上齐，几个人开始吃饭，高师傅自然又喝了半斤酒，吃饱后就各忙各的去了。

寇队长和高师傅去装货，栗子开车带着糖糖直接驶出哈尔滨，也许归心似箭，也许空车的缘故，栗子的车比以往开的快了很多，以百公路左右的时速直奔家乡‘海龙镇’。

凌晨三点左右到达了栗子的家。糖糖先和栗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卫生并生火烧好了炕，检查一下自来水，还好没有冻住。

“土豆，你回去吧，天一亮我就去接我娘，年前应该用不到我了，过了年，啥时候需要我就来找我。”糖糖心里不是滋味，栗子

自然是个不幸的人，守着精神病的母亲在这样冷清的家里，这个年该怎么过啊？别人家热热闹闹、鞭炮齐鸣的，这个家呢？想着眼泪就开始打转：“恩，好的，这钱你拿着，和你娘好好过个年。”说着掏出兜里的一千多元钱，留出一百后都塞给了栗子。

“这也太多了，这才没几天呢，我娘的住院费还在那垫着呢！”糖糖故作轻松的玩笑道：“你就欠着我的吧，这辈子你就给我打工，除了工资剩下的就是年终奖，好，我走了。”说着走出门口，开车直奔家乡而去，留下感动的直掉眼泪的栗子。

天刚蒙蒙亮，糖糖就回到了酒厂，可刚一开进大门就觉得不对劲，前面两辆大车的周围围满了工人。很明显是寇队长和高师傅的车，看来他们先到的家，可是为什么围了这么多人？

糖糖第一个想法就是一定出什么事了？将车停好，挤进人群，边上寇队长的车很完整不像有什么事，而边上高师傅的车前后保险扛都很完整也不像出了什么事啊？可糖糖抬头再看时却吃了一惊，只见车大箱板的侧面有很多道锐利的刮痕，深达钣金，有些地方都已经将钣金划透。

奇怪的是这些刮痕乱中带着整齐，四五道为一组，两个刮痕间的距离超过十厘米，每组划痕间距十分整齐。转过车右面看，右边也有几道这样的刮痕，只不过比左面少了很多。糖糖又爬上车顶，车上装着的半车‘大马哈’破碎不堪，像是被什么动物吃过一样，更可怕的是驾驶位头上的顶棚也被这样的刮痕掀开了。老高昨晚到底经历了什么？

“高师傅人呢？”糖糖向边上看热闹的一名工人问道。“老高和寇队长在职工宿舍呢。”糖糖赶紧跑进宿舍，在走廊尽头的房间找到了高师傅和寇队长。只见高师傅呆呆的坐在床边，就像被什么东西吓傻了一样，只是痴呆的坐着，两眼直勾勾看着眼前的地面，寇队长正在边上安慰他。

看见糖糖进来，寇队长打了声招呼：“小唐，你回来啦。”看来寇队长一切正常。“嗯嗯，这是咋的啦？出什么事啦？”糖糖急切的问道。

寇队长点了颗烟并递给糖糖一支，狠吸了两口才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咋说啊，昨晚我和老高休息好了就上路往回赶，那时候还不到夜里十点，本来一切都很正常。”寇队长又吸了口烟继续讲述起这段可怕的经历。

昨天夜里，他们从哈市出来，本来一路上都很顺利。可是在经过‘小馒头山’时才发生一件可怕的事。

寇队长正常在前面行驶，在经过一片树林时却突然发现身后老高的车灯乱晃，一会功夫就发现他的车向寇队长的车尾冲了过来，寇队长赶紧让路，老高的车就在边上紧贴着冲到了前面。这时寇队长才注意到老高的车大箱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只看见一只巨大的黑影从老高师傅的车大箱里跳了出去消失在边上的树林里。

“那林子也不大啊？这能是啥呢？”寇队定了定神继续说：“这老高就像疯了似的一直往前冲，有的时候速度都快超一百二了，这也就是他啊，换个人这速度早上西天了，我在后面怎么闪灯他都不停车，我只能跟着他一路跑了回来。”

“你咋的啦？老高？你遇到啥了啊？说说呗！”糖糖想问问老高昨晚到底遭遇了什么，可高师傅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什么反应都没有，看来是受了巨大的刺激。看来要想知道，老高昨晚到底遭遇了什么也只能等他缓过神儿之后再问了。

天亮后杨厂长来到厂子听说了这段故事就先把高师傅送进了医院，然后安排好厂里的工作就去医院看望高师傅。厂里的工人各有各的猜测，有人说老高是遇到了老虎，有人说是黑熊。可寇队长认为那黑影比任何老虎和熊都大。这从那些刮痕上可以看出来，间距十厘米的爪子可不是什么寻常动物能有的，只不过猜测只能是猜测，具体也只能等高师傅好了之后才能知道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老高住院已经快一个月了。经过治疗病情虽然已经大有好转，可还是时好时坏的，好的时候和正常人一样，只不过一问起那天晚上的遭遇就像受了刺激似的马上犯病，弄的谁也不敢提起来，连医生也嘱咐，不要再刺激患者，这些问题等好了以后再问。

年前的生意人是忙碌的，各个商场都赶着备货要在春节前后多赚点钱。这个时候外地的货物不容易购买到，因为忙不开。要不怎么说哈尔滨的秋林公司发展的好呢，因为总有远见，早在一个月左右就多方购货，以备春节的经营。

糖糖从在哈尔滨回来后就休息了，在家里好好的陪了父母几天，说了说最近长途的情况和雇佣了栗子这个副驾驶的事。糖糖的父母自然很高兴，儿子终于有点出息了。

自从糖糖从那趟传奇的旅程回来，唐家就陡然成了乡里的富户，唐父和唐母每天总是乐呵呵的。是啊，人到老年，还有什么比儿女有了出息更让人值得高兴的呢？现在的糖糖和小时候也完全两样，早就有了人生最宝贵的‘自由’，自己想做什么再也听不到小时候父母的反对声了。

年前的半个月酒厂真的没什么事情需要做了，有也只是‘倒倒短’的去了几趟通化和白山。糖糖其余的时间，要么在家里陪陪父母，要么就在酒厂里和当值的师傅们侃侃大山。没事的时候也去医院看看高师傅。

过年啦，春节是举国欢庆的日子，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的。富裕起来的唐家，自然也要做的更出色来吸引别人羡慕的目光。

大清早，唐父就把大红灯笼挂了起来，宽阔的红对联贴在大门上。唐母这一年恢复的也很好，视力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了，在家里忙着做菜做饭。糖糖现在是家里的大爷，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是这样又让糖糖有点不适应，从小被管教习惯了，突然的反差反倒不自在。要么说‘当惯了奴隶当不惯皇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