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慑纪元25年，威慑控制中心。

高速电梯向下沉去，上方越来越厚的地层似乎全堆积在上头。

威慑控制中心是目前人类所建造的最深的建筑，位于地下近四十五千米，已经穿过了地壳，深入到莫霍不连续面下的地幔中。

代表着人类目前最高权力的两个人，行星防御理事会主/席和联合舰队名义上的总参谋长，在电梯运行了近二十分钟之后抵达了这里。

两人默契的走向一扇黑色的钢门, 门上用白色的大字写着黑暗森林威慑控制中心的正式名称：引力波宇宙广播系统零号控制站。

“终于要结束了。”参谋长松了一口气。

二十多年以来，执剑人一直像个幽灵悬在他们的头顶，让他们寝食难安。

“不要放松，即使我們利用陈桥的名义通知维德这件事后，他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但不代表他真的会心甘情愿交出自己手中的权力。”

理事会主/席严肃道。

两人推门而入。

门厅里一片白色，没有任何的装饰，看起来一无所有。

这是执剑人的使命决定的，维德不能表现出任何的对这个世界的留恋。

接着又是一阵低沉的隆隆声响起，又一道一米多厚的沉重钢门缓缓移开，两人走进了黑暗森林威慑系统的核心区域。

这里明显更加空旷。

这是一间半圆形的大厅，迎面是一堵半弧形的白墙。

维德就在这里，纹丝不动。

他盘腿端坐在大厅中间，目不斜视的面对着这堵弧形白墙。

二十多年过去了，由于执剑人身份的特殊，使得维德没有做过任何的医疗保养，所以比这个时代的人衰老得更快。

不过他还是坐得笔挺，穿着整洁的旧时代军装, 巍然不动。

此时，他的右手正握着一个红色的条状物, 那就是引力波广播的启动开关, 也是此行两人的目标。

“维德先生，引力波宇宙广播系统最高控制权取消的时间到了。”参谋长郑重道。

维德一动不动，只是微微抬起眼皮，细碎的银发垂在上面。

然后沉闷道：“嗯！”

他没有提出反对，或者说如果他真的要反对的话，反而会使得结果走向不可控的一方。

他最后看了眼手上的按钮，接着就如释重负一般的把它放在了自己盘坐的地方。

“维德先生，您自由了！”参谋长也如释重负的笑了。

维德一言不发，只是松松筋骨，然后独自顺着两人来时的道路返回地表。

后续的事情他不清楚，不过按照人类的打算，在他放弃执剑人身份之后，现在这个引力波系统，大概率已经拆除了。

回到地表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抬头看着太阳。

他已经二十多年没有看过太阳了。

看着这轮火红的太阳，他回忆起自己曾经的过往。

“一切都结束了……”维德不顾其他行人的好奇打量，转身消失在了人海里。

……

“自然选择”号上，东方延绪通过接收来自地球的新闻，立刻就收到了执剑人顺利取消的消息。

章北海也在一旁, 当看到维德消失在人海后，这才收回视线，目光深邃的望向宇宙深处。

嘴里喃喃道：“一切都结束了……”

“自然选择”号上的引力波系统早就重新安装完毕，但控制权却交给了舰队上两千多名的官兵集体。

每个人都有一个按钮，只有超过十分之九的人同意启动，且得到舰长东方延绪的最终认可，才能真的启动系统。

可以说，战舰上搭载的系统，几乎没有可能形成威慑，只是作为一种最后的底牌保留着。

章北海早就接到了陈桥的叮嘱，但他早就不是舰长了，无论是让绝大多数的舰队官兵同意，还是东方延绪的最终认可，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除非人类真的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

然而，东方延绪却没有什么感觉，她笑着对章北海说：“前辈，你看，即使威慑结束了，三体还是没有任何举动。”

“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的实力已经和三体抗衡了。”

章北海却用带着怜悯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和他齐平的新世纪人，这种来自两个多世纪的隔阂视线使得东方延绪的瞳孔有些刺痛。

“做好战斗准备吧。”章北海的目光没有多停留，转身平静道。

“什么？……”

回应东方延绪的不是她熟悉的男声，而是一道又一道急促的警报声，血红色的光红透了舰队舱室的半边。

一道清澈的机械声传入她的耳边：发现水滴！共十个，其中四个正飞向地球，另外六个正以两两编队，以25000千米/秒的速度冲向各个舰队，预计十五分钟后与第一艘舰队“创世纪”号碰撞！

“自然选择”号能这么快接收到水滴的警报，正是因为所有的信息均来自监视地球周围一千五百万千米太空的预警系统。

这是由太阳系舰队总参谋部对预警信息进行分析后，直接转发给所有的战舰的信息反馈。

“他们怎么敢开战的……”东方延绪到现在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那个他们一直被威慑的三体，发动战争的速度会如此毫不犹豫。

然而没人回应她，因为舰队上的所有人，都在忙碌的备战。

这样的事情，不止是发生在“自然选择”号一舰身上，其他的舰队也都陆续收到了警报。

人类和三体的第一次真正的战争，终于打响了。

……

此时，还在太阳系内的漫长的宇宙深空里，一艘飞船掠过星体和星际尘埃，犹如流星一般划过天际。

陈桥正站在舷窗旁，注视着后方那颗渐行渐远的星球。

陈忆正在睡觉，杨冬从背后抱住陈桥，精致的下巴放在他的肩胛上，一阵香风扑鼻而来。

“也不知道云姐他们怎么样了，算算时间，人类和三体应该打起来了……”杨冬的手指挠了挠陈桥的腰，笑道。

她倒没有多少的担心，就是有些愁绪。

毕竟远离亲朋好友，前往未知的宇宙，感觉还是有点孤独的。

陈桥笑着覆身反抱住她，轻吻一下，微笑道：“没事的，即使人类战胜不了三体，也不会太过凄惨。”

“我倒是希望真的是我想多了，那样我们也不用漂泊流浪。”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但总比留在原地等死要好。

现在趁着三体要和人类开战没空理他逃跑，再多等下去，可能就走不了了。

他不比丁仪他们，三体想杀他的心可重多了……

（谢谢QQ阅读的书友20201025155313262的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