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桥不是特别明白这些人的逻辑思维。

假设水滴真的绕过人类的五艘战舰，率先攻击可以构成威慑的系统，那么三体就将再无后顾之忧，人类就成为了待宰的羔羊。

而且，这些人就不怕水滴施行斩首行动，把他们都杀了吗？

“陈博士，你说的这些都不会发生。”这名科学家满不在乎地解释道，“我们拥有两千多艘战舰, 可以轻松拖住这些微不足道的水滴。”

“只需要等到荷载四维空间武器的战舰快速接近，水滴就将不攻自破。”

“说到底，你们还是不相信三体的水滴的威力。”陈桥摇头一叹。

他听了半天，听出了他所说的意思。

这些政客不是纯粹的科学家，即使是世界科学院里的那些人，也不相信水滴真的有这么强大。

想了想，陈桥还是放弃了劝说，转而提议道：“那至少在荷载四维空间武器的战舰上安装引力波系统，不用太多，一艘就可以。”

阿美代表忽然站起来道：“这不可能，如果这么做了，和执剑人又有什么区别？只是把一个人的威慑，转嫁给了一群人。”

“至少一群人没什么威慑，不是么？”陈桥笑了，“想想看，黑暗森林威慑的成功，正是建立在维德个体的不可预测上，而一整艘战舰荷载引力波系统, 威慑的不高。”

“威慑博弈学里很明显的提到了，如果黑暗森林威慑的控制权掌握在大群体手中, 威慑度几乎为零。那么我的这个提议, 对人类来说几乎毫无坏处。”

“这……”

会场很快就传来了窃窃私语, 似乎都在认真思考这里的合理性。

老实说，在场中的人里，也有一部分人对取消执剑人感到不安，而陈桥的这个提议显然很折中。

如果把按钮放在一艘战舰上，明显触发的可能很低，那么对人类来说也没太大的坏处。

陈桥旁观前面几位最重要的代表，明白这个提议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他最后说了一句：“如果真的采纳了我的提议，那么我希望荷载引力波系统的战舰，会是自然选择号。”

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旁若无人的离开了这个嘈杂的会场。

他得做些准备。

显然，依靠“自然选择”号并不能威慑三体，但陈桥想到了一个人，完全可以代替维德。

他就是，章北海。

不用多想，章北海的威慑度肯定够，如果人类真的最后决定取消维德的执剑人身份, 那么章北海就将是人类的最后一道屏障。

另外, 他还得做好二手准备, 他可不打算陪这些自寻死路的人一起受罪。

到时候威慑真的失效, 人类大概率是会被赶到澳大利亚，而他可能第一时间就会被三体消灭。

陈桥离了联合国，又很快带着陈忆搭乘太空电梯，迅速回到光速一号太空城和杨冬汇合。

“桥，发生什么了？”杨冬还是第一次看到陈桥主动带上陈忆，而且行事这么急迫。

“时间不多了，现在我們必须早点做好逃亡的准备。”陈桥言简意赅道。

他也不怕三体听到，毕竟光速一号太空城里的飞船没有荷载引力波什么的，一旦战争爆发，三体的注意力必然不会集中到他的身上。

“逃亡？发生了什么！”杨冬担忧道。

“过几天就知道了，我现在也说不准是什么情况。”陈桥摇头道。

杨冬也不多问了，转而收拾东西，同时把手头没做完的事情交代给其他工作人员。

随后，陈桥很快通知章北海，告诉了他这件事。

如果最终联席会议采纳了他的提议，那就需要章北海想办法拿到“自然选择”号引力波系统的控制按钮。

就在陈桥紧锣密布的筹划中，几天之后，联席会议终于召开了最新的一次会议，正式提出解除执剑人身份的议案。

作为平衡，“自然选择”号将重新安装引力波系统，作为人类的最终威慑而存在。

得到这个消息后，陈桥毫不意外。

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稳定维德的情绪，他甚至觉得联席会议根本就不会采纳他的建议。

“我已经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维德，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深意。”陈桥看了眼还在研发的光速飞船，重重的叹息着。

十天以后，这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联席会议最终通过了执剑人的裁决，判定取消维德的执剑人身份，并在第一时间里通知他，准备取消引力波系统的发射装置。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陈桥自嘲地从飞船舷窗看向地球。

他忽然觉得自己坚持了这么多年毫无意义。

人类从来没有得到什么长进，只有两个多世纪前的公元人，才让他感到真切的大无畏精神。

科技在进步，人心却在开倒车。

丁仪和其他值得信任的人，都围拢在飞船外面，看着陈桥三人。

丁仪叹道：“明明就差一点了，偏偏这个时候……”

白Ice更是咬咬牙，“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非要在这个时候自寻死路……”

“老陈，你还会回来吗？”

汪淼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陈桥这么悲观，但还是没有阻止他的离开，只是问了这么一句。

“等确定章北海重新建立了威慑，我再考虑返航吧。”陈桥回道。

这次出行，他是以实验飞船的借口出航。所以也不担心被当作叛徒通缉了。

要是章北海可以在他离开后重新稳住局势，他也会折返地球。

他本来还想多劝劝这些妄想的人类，但转念一想，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估计是不可能认识到三体的真正实力。

还不如就此罢手，冷眼旁观。

老话说的好，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反正他仁至义尽了。

和丁仪等人告别后，陈桥准备起航了。

“桥，我们真的要离开吗？”杨冬不自觉的握紧他的胳膊，紧张道。

陈忆也快二十岁了，显然也明白这其中的关键，也忍不住问道：“爸爸，是不是您多虑了，既然联席会议能取消执剑人，那么说明应该可以对付三体吧……”

陈桥笑笑，试图缓解即将远航的紧张情绪：“如果真是这样，到时候老丁他们会通知我们，大不了就当做一次太空旅行，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话一出，杨冬和陈忆果然就安静了许多。

确实，如果人类真的可以不凭借执剑人战胜三体，大不了就返回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