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帐篷里充满说醉话的流莺们。娜娜躺在柔软的枕头上,一边手脚摆动似乎在和谁跳舞,一边说“弗洛吉萨阁下,我还能跳,还能跳。”
阿卡尼斯拿着一瓶酒,走出了帐篷外,她脚步歪扭,肆意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语言。
“真他妈的爽。”她仰头又喝了一口,虽然阿卡尼斯心胸狭隘,非常记仇。但是她并没有因流莺们的评价而感到难过,那些流莺只不过是窗外不起眼的背景而已,她何必在意她们?她一点辩驳的欲望都没有。事实上她也讨厌为自己辩驳,因为除了自己认识的人以外,别人不过是看客而已。
为自己辩驳。实际上是在讨好看客们,要把自己以前悲惨的经历,一件件向看客们哭诉,博得他们廉价的同情,或者是强调“残忍手段”的必要性,让看客们相信这是唯一、不可避免的非常手段。很奇怪,看客时而富有同情心,时而又欣赏残忍手段。所以,一位有着悲惨经历的大坏蛋,总是讨看客喜爱。要是大坏蛋用残忍手法实现了“正义”的话,那么看客们便会爱上他。
“嗝!我不是乞丐,懒得讨好你们。”阿卡尼斯抬起酒瓶,向头上璀璨群星们敬了一杯,“祝我永远健康,你们比较健康。吨吨吨。”
“阿卡尼斯大姐姐。”
阿卡尼斯转过头,看到站在帐篷门口的塔蕾莎,她抱着一只睡着的猫,身上漆黑精致裙角上的纯洁蕾丝格外显眼。她抬起酒红的双眸,请求道:“我们可以和阿帕睡吗?”
阿帕,那只憨厚金毛兽的名字。
“为什么?她们给我们安排的帐篷也挺大的嘛。”
“我...我不想和她们一起睡。”
“我明白,小孩子就是麻烦。”阿卡尼斯没有教育他人道德的习惯,因为她本身就视道德为狗屎,况且塔蕾莎可能是不喜欢与陌生人一起睡。
说罢,她扭过头对帐篷里的横七竖八流莺喊道:“我和塔蕾莎去看金毛兽咯,你们继续玩哈。”
“一路慢走,记得来看人家哟。”
“一定。”
说罢阿卡尼斯带着塔蕾莎走出营地,金毛兽趴在不远山坡上,像安静的稻草堆。
天上群星闪烁,一条发光的丝绸带横过夜空。她们踏过青草,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唤来夜风,清凉的夜风拂过发热的脸颊,阿卡尼斯觉得清醒了不少。
“阿卡尼斯大姐姐,弗洛吉萨哥哥去哪了?”
“你知道的。你应该问,他和莫娜老妈在她的马车上玩些什么?”
“他们是有事吗?”
“你生活在死亡世界,我教导你一些人生经验。两位性器官成熟的男女同处一室,十有八九是在啪啪啪,性质和你们吸血鬼互相吸血、舔舐皮肤一样。”
塔蕾莎沉默了,她双眸望着前方,象牙白的小獠牙压着嘴唇。不知为何,阿卡尼斯被狗啃过的良心居然感到一丝内疚。我似乎不该说太直白,她还是小孩。
“阿卡尼斯大姐姐。”塔蕾莎忽然说,“你是在嫉恨弗洛吉萨哥哥吗?嫉妒他的魅力,痛恨喜爱他的妓女。我爸爸说过,卑弱的男人最痛恨的是,自己求而不得的女人爱上其它优秀男人——”
“拉瑟娜的女儿,我后悔当时怎么没把你给吊在树上烧死?”她扭过头,狠狠盯着塔蕾莎,那一瞬间,塔蕾莎怀疑她眼眸中的火焰重新燃烧了起来。
“当你那颚骨高得能当磨刀石的爸爸化成灰时,他一定想不到最痛苦的一刀,是因为他的好女儿喜欢总是引用他的名人名言。”阿卡尼斯说着,向塔蕾莎伸手,“我很不开心,把影之刃还给我下。”
“咪咪,打扰下。”塔蕾莎慢慢地把怀中的猫放在草地上,站起来,对着阿卡尼斯一弹指甲,无声的影刃对着阿卡尼斯,“他们说,有其人必有其猫,我认为这有待商榷。”
阿卡尼斯捏着影之刃,把它抽了出来,藏入自己指甲中。
两人之间再次沉默,不过没多久,她们走到了金毛兽前。憨厚的金毛兽抬起头,看到了阿卡尼斯就站了起来,阿卡尼斯边解开它身上的皮带,搬下东西,边哼着歌谣:“亲爱的孤儿们,别蹭肥羊的腿脚,别又抓着它的手,神圣三法则一定要记住。肥羊要放下戒心,下手要准要快,得了手就要跑,大公的套索追着你咧。”对,你就是肥羊。
好像刚才的不开心消失了一样。
很热,很热,依然很热。熟悉的臭味烫伤了鼻腔,阿卡尼斯意识到她的故乡——那座充满罪恶与血腥的城市在呼唤她。她挣扎,想清醒,但噩梦卷住她脚把她拉向漆黑的海底。
“我知道那该死的精灵要干嘛!”她怒吼,“我不想再见到他!”
意识逐渐模糊,眼前的梦境渐渐清晰,她开始忘却,开始重新成为九岁的伯威克小乞丐,踏上人生黑暗的第一步。
忽然,一只女人的手握住她的小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阿卡尼斯紧紧握住她,一扯,她摆脱了梦境,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应该说是另外一个梦境,一个好的梦境。
鸟语花香,空气带着清晨雨水与新鲜泥土的味道。阿卡尼斯深深吸了口气,感觉意识清醒了不少,至少她记起了自己胸罩的颜色。将自己从黑暗烂泥拯救的女人,难道是....
“拉瑟....”她满怀期望地扭过头,却看到一只银发碧眸的美丽精灵。
“娜。”看着愣住的阿卡尼斯,艾莉娜微笑着补充,“我叫艾莉娜,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将阿卡尼斯拖出噩梦的正是艾莉娜。翠绿纹着闪光银纹的长手套,勾勒出她手臂优美的弧线,能被这样的手握住,足以令任何男人甘心为之付出生命来守护。
但想起她十有八九是自己变身的罪魁祸首。阿卡尼斯立刻抽出手,“你要干嘛?”
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没变,和上次不同,这次她在梦境不再是男性。
“嘻嘻嘻。”她纤指掩住微笑的嘴唇,美得惊心动魄,“别害怕,亲爱的阿卡尼斯。我是来帮你的,刚刚我不就是将你拖出噩梦吗?来,喝些你最喜欢的明朗花酒吧。”
阿卡尼斯抓了抓胸部,很丰满。她看着眼前和善的精灵美人,深深吸了口气,
“你是谁?是你把我变成女人吗?为什么我长得和你那么像?为什么你能在我的脑子里跳来跳去?这是魔法还是神术,还是神灵的意志?”阿卡尼斯一下吐出一连串问题,“不准说以后我就知道,如果要我等以后,我还他妈还用问你?”
艾莉娜笑出声来,她拉着满脸不高兴的阿卡尼斯,走向小河边的凉亭。和第一次她们见面的一模一样,似乎阿卡尼斯刚离开一会儿。
“我们坐好,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她们坐在镶银的高背椅上,面对面。阿卡尼斯盯着艾莉娜的脸,她的美有如美梦,带着一种迷幻的美,你无法将她的容颜绘制成画放入记忆中。只要一眨眼,你就会忘却她的容颜,只记得当初的迷醉。
“首先,我叫艾莉娜。”
“废话。”
“不是我把你变成女人。”
“艾莉娜,别想逃避问题。”阿卡尼斯不满地敲着桌子,“除了你名字,我需要你更多的信息,你父母名、岁数、故乡、身高、体重、信仰还有种族。”
“亲爱的,别把我当成你要审问的囚犯。”艾莉娜说,“作为交换,你问我七个问题。我问你一个问题,外加一个对我们都好的建议。”
“来吧。”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亦或是魔鬼的阴谋?阿卡尼斯想着,提起银壶,叼起壶嘴就喝了起来。
“我母亲叫狄丽娜,是北地部族一位萨满的小女儿,父亲未知,但我原谅了他。今年一百七十四岁。体重四十千克,身高一米六,没有信仰,我是精灵也不是精灵。这些都是我的秘密,除了最好最好的朋友,阿卡尼斯你我谁都不会说,你也千万别告诉别人我的岁数与体重,特别是弗洛吉萨。”说起弗洛吉萨,她眼睛闪着光,“多好的一位男人,谦卑、英俊又体面。”
“胡说八道的花痴。”阿卡尼斯说,“和我差不多一模一样。”阿卡尼斯母亲就叫狄丽娜。
“我没把你变成女人。”艾莉娜说,“非魔法非神术,更与神灵意志无关啊。阿卡尼斯,亲爱的,聪明的你早应该知道。”
“我看你是在为难我阿卡尼斯。”她最讨厌别人自以为是地和她打谜语,她站了起来,脸贴着艾莉娜的脸,“虽然我没有那根,但附近有树枝,长耳朵你最好别耍花样。”
“息怒息怒。”艾莉娜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伸出食指按住阿卡尼斯的鼻头,把她按了回去,“到我问了。如果你还没想到答案,我就直接告诉你好了。”
“问吧。”阿卡尼斯提起银壶,叼起壶嘴。
“你打算和弗洛吉萨结婚吗?”她双手不好意思地摸着绯红的脸蛋,“对,我说的是结婚。你害羞的话,我帮帮你?”
阿卡尼斯静静地盯了她三秒,放下银壶,头一撇,将口中所有的液体喷了出来。
“可能你有些接受不了。”艾莉娜双手握住阿卡尼斯,“但是..但是怎么说,弗洛吉萨绝对是位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而且他也开始喜欢上了你。”
阿卡尼斯用力甩开她的手,她指着艾莉娜:“你!你!在玩老子?”
“不,我说真的。”她微笑,露出小虎牙,“我好想好想和他在一起。”
阿卡尼斯一阵恶心,她后退了一步,双手举起高背椅,“再恶心我,我他妈就一椅子甩过去。”
“这就是我的问题和建议。阿卡尼斯我知道你很累,一直背负着仇恨,一直在善恶永恒战争中战斗。是时候该休息了下了,试着去爱一个人,试着拥有一场幸福的婚礼,试着去——”
阿卡尼斯双手用力将椅子砸向艾莉娜,艾莉娜伸出纤指,顶住了椅子脚,停住了椅子。
“好啦,好啦知道你很生气。坐下我们好好谈谈,我直接告诉你答案。”
阿卡尼斯气呼呼地坐下,这里是艾莉娜的梦境,她拿她没有办法。
“说!”
“我即是你。”
“什么?”天空忽然浮起了破碎的红宝石碎片,阿卡尼斯认得它们,它们曾是笼罩了整个天空红宝石的一部分。
“天呀,它们在摧毁我的梦境。”
的确,那些红宝石碎片如疾风一般袭来,所到之处,山峰倒塌,树木倒下,大地裂开,整个世界在摇晃。
“快告诉我!”阿卡尼斯大喊。
“事情是这样的,那..........。”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阿卡尼斯之间艾莉娜的嘴在动,却听不到声音。
“你说什么?”
艾莉娜似乎知道了什么,她无奈地摊手,“谎言盖过一切。”
光线在扭曲,一片碎片飞过,地面出现一个巨大裂缝。阿卡尼斯落入其中,落向寂静黑暗,艾莉娜的声音在她耳中回荡:“谎言盖过一切。”
为何她对自己说暗日的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