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势力对陆恒的忌惮不言而喻。
九方上海条约,是赤果果的打脸,啪啪的打,脸都打肿了的那种。甭说只过了六七年,就算再过六七十年,这事也忘不了。
在没有办法对付陆恒之前,任何人都必须要对陆恒保持足够的重视。
他们只是不相信,或者心存侥幸——即便马三曾是妇幼协会的人。
或许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件小事——只不让建电厂而已。上海那回是八国联军入侵导致。比较起来,两件事萤虫皓月,不可同日而语。
与不让建电厂相比,这些年,他们做过的其他过分的事,陆恒不也没插手么。想着只要不在上海搞事,当能无事。
所以便有了侥幸。
可哪里知道,陆恒心血来潮静极思动,偏偏这时候要出来走走。
“明日我去港督府瞧瞧。”
陆恒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倒要看看那劳什子港督脑袋是不是铁打的。”
马三嘿嘿一笑:“便他铁打的脑袋,如何禁的住你一巴掌?”
便一转言:“可港岛毕竟是英国佬说了算...清廷卖国,把港岛拱手送给了洋人...你说咱们神州的未来,到底在哪里?”
陆恒诧异了一下:“怎么说?”
倒是奇异于马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马三斟酌了一下,道:“清廷,朽木也;神州数万万子民,万里江山的未来,绝不可寄托于清廷。几千年封建时代已到了彻底落幕的时候,无论是东洋西洋,各路大国,皆不曾闻是皇帝当家的。”
“要改变神州,首先要推翻这摇摇欲坠的满清。用新的东西,来改造她,使她走上崭新的道路,从而使人民拥有美好的未来。”
他这几句话,着实令陆恒吃了一惊。
不曾想过,马三竟然有了这样的觉悟。
陆恒来了兴致:“那你说,什么样的新思想,才能改造她,使她走上新的道路?”
马三郑重道:“民族!民权!民生!”
他站起来,慷慨激昂:“我们要反对清廷的封建专制和列强的侵略,打倒与列强相勾结之内贼,求得国内各民族之平等!”
“...使人民拥有选举贤能的权力...”
“...平均地权,节制资本......”
陆恒看着他的手舞足蹈,心中微微泛起了波澜。
“三民主义......”
陆恒轻声道出。
“你加入了同盟会?”
马三神情一滞,然后用力点头:“是,我加入了同盟会。”
他拉过凳子,坐下来:“陆兄弟,我以前眼界太窄,只看到自己,看不到世界。这些年,从上海到港岛,我见了太多、感受太多。自从知道了中山先生和同盟会,我深受感染,于是加入了他们。”
他说:“我不知道神州的未来在哪里,我只知道,除了中山先生,我看不到另外的人。”
他让人上了一壶酒,咕嘟嘟一口喝干,仿佛壮胆:“您知道吗?同盟会已经在神州遍地开花,十三个省建立了同盟会的分会!”
“崭新的未来就要到了!中山先生即将抵港,与十三省同盟会分会长商讨推翻清廷的革新大业。”
“清廷闻风而动,他们不会放过中山先生!”
马三匍地:“请您出手,帮帮我们,为了神州,为了未来!”
陆恒沉默了片刻,轻叹而起。
中山先生!
这是伟大的革命先驱——便纵使有许多人指摘他,说他哪里哪里不对,但都决然不能改变中山先生为神州的革新,所做出的一切努力。
为了推翻满清,他流亡海外几十年,经历种种困苦;为了推翻满清,再造新世界,他历经诸般生死不曾有悔;为了达成民主,建立民国,他甘愿放弃大总统之位,将权力拱手让给袁宫保!
无论他的思想是否有局限性,无论他最后失败还是成功,他的理想是崇高的,他的行为是崇高的,为民族、民生、民权,他做了他能做的一切。
不能把之后常凯申的国党与中山先生混为一谈。
陆恒敲了敲桌子:“中山先生什么时候抵港。”
马三猛地抬起头:“您答应了?!”
陆恒道:“我既然来到了这里...或许便是天意...你去告诉他们,我在港岛,中山先生必无忧也。”
马三狂喜,跳起来疾走来回:“太好了,太好了...”
他马上道:“中山先生四天后抵港。我们已经得到消息,清廷派了杀手前来,意图将中山先生暗杀在港岛。陆兄弟,拜托你了!”
陆恒摆了摆手:“四天是吗?好,四天后的早上,我去码头接他。”
随即笑起来:“六年未曾动手,骨头都快生锈了。这次正好活动活动筋骨,甚好,甚好。”
...
马三马不停蹄,又急忙赶回金利源。
李玉堂和陈少白坐立不安的等着他的消息——虽然料定千钧先生不会坐视旁观,但不得到准确的答复,总不心安。
见马三仿佛着火一样跑进来,脸色的喜色绽放的如同一朵牡丹花,两人就知道,这事成了。
陈少白还是忍不住问:“怎样?!”
马三用力点头:“陆兄弟答应了!”
他喘了口气:“他说,四天后他去码头接中山先生,说他在港岛,容不得任何人对中山先生不利!”
李玉堂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笑一声:“好!好!千钧先生出手,万无一失也!”
陈少白惊喜过后,思索道:“我们还是要做两手准备...玉堂兄,马老板,由千钧先生护送中山先生与十三省成员商议大事,我们为一路,引开清廷杀手的注意力。”
马三一听,直接否决:“完全不必。少白,你不知道他的厉害!当初在上海,一个来回一个来回的,把上海杀穿。那动静跟打仗似的。只要他一动手,绝无人能履其锋芒!你瞧着吧,到时候整个港岛都能看到他的强悍!”
又笑起来:“六年啦,不知道他现在比当初又厉害了多少。”
陈少白他们无法想象陆恒到底有多厉害,只知道厉害,具体怎么个厉害法儿却不清楚,不曾亲眼目睹过。
但马三是亲眼目睹过的。
在奉天,在上海,哪一次不是惊天动地?!
又道:“英国佬又要坐立不安啦,哈...教这些洋鬼子阻我建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