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回京后,向内阁上疏此次辽东之行的收获,并提出自己观点,赞同袁崇焕在宁远筑城。
内阁和兵部经过紧急磋商,恐将帅不和,下令撤除王在晋经略之职,改由孙承宗兼任。
孙承宗跟着下令袁崇焕和满桂率兵驻守宁远,满桂便是那年随熊延弼巡视辽东的那位青年军官,这几年已成长为能征善战的将军。到任后的袁崇焕马不停蹄,大张旗鼓地开始筑城,并立下规格:城墙高三丈二尺,城雉再高六尺,城墙墙址广三丈。
内宫仍在进行着翻天覆地的变化,王体乾大刀阔斧地继续着“清洗”。在宫中这么多年的王安总有一些朋友,一些死党,他们或被削职,或被驱逐。当然,有人走就有人来,李永贞进了司礼监,许多亲信被提拔。
内宫的人们在心中痛骂着王体乾的心狠手辣,但他毫不在意。哪次的权力交接不是这样呢?慢慢习惯,人们也就把这些忘记。
魏四对这些两耳不闻,虽然王体乾总会在行事前征求他的意见。有时候,装作不知道会好过些。
可眼前王体乾这个提议立刻召来魏四的反对,“他已去了南海子,能起什么风浪。已这把岁数,身体又这么差,算了,就让他安度晚年吧。”
“南海子提督宋晋将他当爹一样供着,这万一哪日卷土重来,怎还了得?”王体乾忧心忡忡。
魏四淡淡笑道:“那是我派人向他吩咐的。”
王体乾露出不悦,“你怎可如此糊涂,斩草不除根,来年又发生,只有灭了他才最为稳妥。”
魏四有些生气,“休要再提此事,我是不会答应的。”
“魏老弟慈悲心肠会误事的。”王体乾仍在劝说。
“能误何事,休要再说。王安公公有恩与我,我怎能做忘恩负义之人。”魏四仍坚持自己观点。
王体乾只好不再说下去,但他杀王安,以绝后患的决心丝毫也不减弱。
魏四来到东厂,孙云鹤带厂内众人慌忙迎接。
“云鹤,以后你就是掌班,代我管理好东厂。”魏四微笑拍着他的肩膀。这小子聪明机灵,可以大用。
孙云鹤喜出望外,跪地高呼:“谢魏公公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许瞎喊。”魏四忙制止,可其他人也已跪地高呼着同样的口号。
魏四顿怒:“孙云鹤,你还想不想跟我了?”
“公公现在已是皇上之下,皇上是万岁,公公是千岁,何错之有?”孙云鹤辩道。
“胡扯!哪个说皇上之下便是我?快给我起来,若让我再听到这话,必不轻饶!”魏四怒气更甚,语气严厉。
众人这才罢休。可这句“千岁”已很快在宫内传开,甚至到了宫外。
“魏千岁?”叶向高一愣。
“不错,早已传开,说魏四是魏千岁。”说话的是杨涟。
叶向高沉思良久,道:“杨大人大惊小怪了,也许是那些奴才的玩笑罢了。再说对于内宫,咱们也无法插手。”
杨涟不由怒气,暴跳如雷,“正是这样,王安公公才会被驱逐。叶大人,咱们对内宫太过纵容!如此下去,怎还了得!”
“王安公公乃自请辞职,我与大家都去劝过。杨大人怎可说是我之错?”叶向高虽知他的暴躁脾气,可也不愿轻易认输。
杨涟上接不接下气,拔腿向外走,便走边怒道:“你就等着瞧吧,看那些阉人如何把这天下弄得乌烟瘴气!”
杨涟的话虽然是气话,但也提醒叶向高对内廷不能太过纵容。王安的离去虽说与外廷关系不大,但也负有一定的责任。想到这,他向部下喊道:“去将魏忠贤喊来。”
部下不知道哪个是魏忠贤,愣在那。
“司礼监的魏四。”叶向高不耐烦地道。
魏四啊,这个知道。部下忙过去。
“叶大人唤小的何事?”魏四来到,恭敬行礼。
“哦,听闻内宫最近比较混乱,所以特喊你来问问。”叶向高说得比较含糊。
魏四微笑道:“叶大人,这个应该问王体乾公公吧,他才是司礼监掌印。”
叶向高跟着一笑,“但我听说宫里人都喊你魏千岁呢。”
确实有过,魏四并不狡辩,“确有此事。”
“你难道没觉得不妥吗?”叶向高收起笑容,紧紧盯着他。
魏四的表情没有一丝的惊慌,“叶大人觉得不妥?”
叶向高手捋胡须,道:“我知道魏公公常有高人之举,但这称呼实在不妥,这不等于是说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
魏四很糊涂地摇摇头,“叶大人为何有这一说?从一千到一万,中间有九千呢,我哪里是一人之下呢?分明是九千人之下嘛。”
这?叶向高无语以对。
“叶大人,魏四现在是司礼监秉笔,说九千人之下并不为过吧?”魏四继续反问。
叶向高不得不摆手道:“虽是这个理,但这称呼容易引起大家误会。魏公公现在已是内宫栋梁,总不想因为这个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吧。”
魏四点头,“叶大人说的是,魏四已下令不许如此称呼。”众口难封,这个称呼已流传开来。
叶向高又例行公事般叮嘱魏四几句,希望他能在这混乱时期很好地发挥作用,维护好内宫秩序。
魏四坦言将尽力而为便告辞,出去时遇到匆匆而来的赵南星和邹元标。
魏四忙向赵南星行礼致谢,因为赵南星经过认真考量后,已破格提拔,任命徐光启为河南道监察御史,并督练新兵。
“是他符合条件,才干突出,不用谢我。”赵南星淡淡地道。
邹元标在旁冷眼看着魏四,不阴不阳地道:“魏公公最近好是风光哪!”
这句刺耳的话让魏四很不舒服,尴尬地道:“不打扰两位大人,魏四去了。”
两人盯着魏四的背影良久,赵南星道:“看来叶大人已与他谈过。”
“哼,千岁,真是胡闹,若不好好管制,只怕那句预言便要成真。”邹元标道。是杨涟找到他二人,说了“千岁”之事,才引得两人忙来文华殿劝告叶向高加强对内宫的约束。
叶向高对这两位前辈很是恭敬,将与魏四的谈话几乎原封不动地告之。
两人虽觉得魏四的解释颇为牵强,但却无反驳的理由,一时愣住。
为何他总能找到开脱的理由呢。赵南星望向邹元标。
为何他的理由总是不能反驳呢。邹元标也望过来。
四目相碰,更添忧虑。若这魏四真是预言中乱政那人,可就难以应付了。
魏四很低调地来到珠市口,交代李善载妥善保管好地契,并要求他仍与之前一样,月底将红利拿给王安。
然后来到“雨婵堂”,见谈雨婵正在忙碌,便随意问了可莲和可荷几句,就要离开,正碰到谈雨婵和女病人出来。
魏四只觉这位姑娘熟悉,却想不起。
“赵小姐放心,服下这些药后,明日便会无事。”雨婵宽慰病人。
“雨婵姐的医术名扬天下,让点唇佩服!”病人笑脸如花。
赵小姐?点唇?不就是赵南星那个小女儿吗?魏四不由仔细望了几眼。女大十八变,果然如此,比之雄县的稚气未消女人味浓郁许多,标致许多。
“魏四,你来做啥?”谈雨婵见他的眼神不礼貌地停在赵点唇身上,大声喝问。
魏四忙收回目光,“哦,无事,过来看看。”
“魏四?你是魏四?”赵点唇惊讶望着魏四。
“正是。”
“皇上赐婚赐名那个魏四?”赵点唇的俏丽双目在魏四身上乱转。
“正是。”
点唇的目光变得厌恶,“你一个阉人,娶什么老婆,这不是耽误了女孩家的青春嘛。”
魏四忙解释,“是皇上御赐,并非魏四所愿。”
“哼,要不是你糊弄皇上,他又怎会作出这滑稽事。”点唇扬起俏脸。
谈雨婵低头抿嘴偷笑。
这句话引来魏四的不愿,他板着面孔道:“赵小姐这么说十分不中听。我想请问当年赵大人为何要辞官而去,现在又为何回京为官呢?”
“先前……”赵点唇便要辩解。
魏四打断她,“是因为境地不同。人们在不同的境地下有时只能无奈地接受,身不由己。赵大人无奈离去又无奈归来,我魏四也是无奈接受罢了。”
“可是……”点唇被魏四呛得面红耳赤。
“没有可是,就像赵大人在雄县遇刺一样,完全的无来由,就这样发生了,不管你是否情愿。”魏四再次将她打断。
说到这事,赵点唇惊愕万分,张大眼睛再看魏四片刻,娇声惊呼,“是你,你是就救我们的那个乞丐!”
既然已经被她认出,魏四也不隐瞒,点头道:“不错,正是。”
怪不得好像在哪见过呢。赵点唇顿时惊慌起来,不知怎么说下去。
这时,赵南星那两位义子进来,“点唇,怎会这么久?”两人陪她一起来此看病,久不出来,便进来察看。
“轩宇哥,轩峰哥,你们看他是谁?”赵点唇纤指指向魏四。
两人盯了半天,没认出。
“雄县,乞丐。”点唇提醒。
两人一联系,顿时想起,“啊,是你!”
“他,他就是魏四!”点唇又道,表情是惊讶中带着兴奋。
女孩子的心总是很难猜,起初还在憎恶这位阉人,现在却因为是救命恩人,竟变得有些崇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