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岁的帖木日布赫就是这样的一只雏鹰,在长生天的慈爱下,完全像只小马驹一样强壮了。他常常瞅着阿妈不注意偷偷爬进羊圈,与其说是欺负小羊羔子,倒不如是彼此间做亲密的朋友,那些羊羔子总围着他转悠。远比他阿爸童年不知幸运了多少倍!小兔崽子要不被羊驮着在圈里奔跑,要不爬在羊肚子下看看着瞅瞅那,弄的浑身上下都沾遍了羊毛,还被长角的公羊追顶着屁股跑。
草原自古少水,水贵如奶是事实!牧民的衣物难得清洗,一年也就大概在雨季后仪式性的洗洗。虽勤快的乌伦珠日格在这点上没少下功夫,但基本和营地里其他牧民们没有明显的差异。帖木日布赫除了晚上之外,几乎一天到晚厮混在羊圈里,如果晚上不会对他产生一丝害怕,那么他愿意和羊羔子睡在一起,抱着它们的头。
孩子们流鼻涕就像草原的河流一样源源不断,加之草原气候原因,自然成了他们的标志。淘气的帖木日布赫就总“炫耀”着两串黏糊糊的青鼻涕,他和其他孩子一样,有两种十分有效的处置办法:一种是呼噜一吸,吸进嘴里,煞有滋味地当做奶酪子咽下去;一种是提起胳膊干脆利落一拭,直接抹在衣袖上。时间长了,衣袖上总有一块湿淋淋、硬巴巴的地方,好似北方人将面糊涂在粗布上,日晒风干成为做粗布鞋的包子。当然对于鼻子而言,不管什么气候,都是替罪羊了,总弄的通红通红,尤其冬天,稍不注意就被结冰冻伤了!
这小鬼不是一般的“善类”,总能把阿妈弄得团团转,譬如,老耍做迷藏,本来开始他还在暖和的栅栏圈里和羊羔子互相追逐,突然听到阿妈喊叫他的名字,简直就像一只机敏的土拨鼠,很快窜溜到一人高的草丛里去了。阿妈焦急地喊来喊去,找了又找,他爬在草丛明明听到就是不应承一声,等到阿妈走到他不远处,忽然跳蹦起来,做出一副掉眼吐舌的鬼脸,吓得乌伦珠日格本能反应地后腿好几步,而且有些惊魂失色,手不断拍打胸脯,哭笑不得地喊道:“你要吓死阿妈啊,看怎么收拾你。”
话还没等阿妈说完,“土拨鼠”露出一脸得意洋洋的诡笑,一个急转身,朝阿妈扭了扭屁股,就又跑进去逃之夭夭了。真不负土拨鼠的虚名,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既高兴又生气的乌伦珠日格只能跌起脚尖,好像落在胡杨树杈上息脚的母鹰一般左顾右盼,并大声喊道:“帖木日布赫听话,不要走远,赶紧回来!”
一会儿,草丛里传出不情愿的嘟嘟喃喃的声音,“阿妈,知道了!”
乌伦珠日格摇摇头显得没有一点法子,就转身离开了。
灵魂在命运第一束光出现之际,便开始沉重了,也开始适应了。分明没有谁多长出一对犄角,也没有谁少生出一只耳朵,不过是一只只等色不一的瓶子罢了,灵魂没有告白就全部睡在里面了!
所有灵魂隔着一个瓶子接受命运之神的驱使,即使再多的余热,也不能深入彼此的核心。只能在命运之神的光明指引下,退而求次,以一个灵魂的悲悯愿力清扫另一灵魂周围的尘埃。总之,宁愿打碎自己,也不愿意碎了别人。
有多少灵魂,命运之神就赋予其多少肉相,一切尽在安排之中。没有哪具灵魂被宣判乃悲剧之色,也谈不上喜剧之冠,但总有其存在的必然与偶然的价值,倘若视之为悲剧,它一定是揭示一个不会浑浑噩噩漫步的道理,让以承受生命之重来选择生命;倘若视之为喜剧,它又会无情地打破美梦,扔下一堆收拾不及的痛苦。
而那些一次次的偶然又都促成了一次次的生命必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诵念着一方的命运之神。
石头一家本身就是几只分别装着各自灵魂的瓶子,在偶然的促成下,念着自己的命运之神,变成了必然的亲身体验。同样,阿木尔一家如是,甚至阿木尔和石头两个家庭亲而不疏的关系也如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