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车轮堪堪停在她身子几寸远的地方,止住了从她身上碾压过去的趋势。
慕容暖拼命地抬起头,撞击车胎,眼泪喷涌而出。
那人提着裤子,急急忙忙从草丛中奔出来,见到她,勃然大怒,冲过去把她将死鱼一样拎起来,抬手就给了她两大嘴巴。
她痛得差点晕过去,只觉得嘴角流血了,一片腥甜地倒在地上。
“臭娘们儿!给老子回去!”男人骂骂咧咧地拖着她往回去。
就在她再次绝望的时候,车门开了,有人从车上缓缓走下来。
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站在车灯前,白衬衣,黑裤子,身材修长,贵气得很,一点都不像个会打架的人。
中年男人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依旧对着慕容暖又踹又打。
慕容暖长发散乱地遮住了面容,只剩下泪光盈盈的眼睛,她死死盯着男人幽深的双眸,无声地向他哀求。
救我——
求求你,救我——
“站住。”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声音不大,却十分有威慑力。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对着年轻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忽然笑了。
他松了手,把慕容暖弃在一旁,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雪亮的刀刃在月光下熠熠闪光。
“臭小子,想找茬?大爷我的事你他妈最好少管……”
话音未落,男人忽然仰起头,整个人随着匕首一起飞了出去。
年轻男人慢慢收回手,随手拿出一条手帕,冷静地擦了擦手,又徐徐扔掉。
“你……”中年男人被打蒙了,吐了一口血,这才发现自己门牙被一拳打落了。
他恼羞成怒,抓起匕首爬起来朝着年轻男人冲过去。
慕容暖震惊地瞪大眸子,拼命爬起来,朝着那男人的匕首迎过去!
一只手大力地拽住她,她迎面撞进了他的怀抱,他长腿一抬,结结实实地踹在对方胸膛上,那人连他衣角都没摸到,再次摔了出去。
他打电话报了警,眼看着警车到来,随手将她塞进车里,带她离开。
“家在哪儿?”年轻男人淡淡地问。
没听到声音,他有些怔然,慢慢侧过头,这才想起来,她嘴上的胶带还没被撕开。
他俯身,将她手上的皮带解开,正想看清她的面容,她已经飞快地别过脸去,乌黑长发遮掩了面容。
隐约听到她的啜泣声传来,他抿了抿唇,眉头紧皱,到底还是扔给了她一方手帕。
“我送你回家,明天记得去警局备案。”
隔了好久,慕容暖才镇定下来,对着男人说了一声谢谢。
原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谁能想到,一周以后的实验课上,她再次见到了他。
导师领着他走进来,满脸骄傲地跟大家宣布,这是他们实验室请来的同专业师兄——上官曜。
他穿着白大褂,里面依旧穿着白色衬衣,礼貌而又疏离地对每一个人打招呼。
视线经过慕容暖身上时,并没有多做停留。
“原来他就是上官师兄,好帅啊,我的天,我快要晕过去了。”
女生们窃窃私语,激动得恨不得跳起来。
“也不知道谁能跟他分到同一组做实验,真是嫉妒那个女生。”
话音未落,导师的目光已经锁定在了慕容暖身上:“慕容暖,你跟上官曜一组。以后你们俩记得要好好合作。”
慕容暖安静地抬起头,冲着他礼貌地微笑。
谁也不知道,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正死死捏着一方手帕。
上官曜是医学界的天才,原本他根本不用来上实验课,可导师硬是凭借着人情,把他“租”来自己的实验组,希望他能带带学弟学妹们。
这其中,实验成绩最糟糕,总是拖实验室后腿的慕容暖就成了导师的重点盯梢对象。
上官曜自然也没想到,她竟能愚蠢到这般地步。
眼看实验数据又错得离谱,他缓缓摘下白色橡胶手套,双手撑在试验台上,目光冷寂地盯着慕容暖。
“如果我是你,”他薄唇微微开启,“我会选择转专业。”
她面红耳赤地争辩:“我会努力。”
仿佛听到世上最大的笑话,他薄唇微弯,满脸嘲讽。
“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能通过努力达到目的。”
慕容暖气急了,抓起实验器具朝他傲娇的背影扔过去:“上官曜!你少瞧不起人!我一定会让你刮目相看!”
她就不信她不能做到最好!
慕容暖这辈子从没有这么努力过,她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憋着一股气,想要在上官曜面前找回自尊心。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所有的汗水,不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站在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和他说一声:“嗨,还记得我吗?”
高高在上的上官曜,和她之间的距离,仿佛隔了一道马里亚纳海沟,她想着,只要她努力,哪怕往前移动一点点距离,终有一日也能触碰到他的指尖吧。
事实证明,慕容暖的努力没有白费,实验课上,她终于第一次做出了精准的数据。
面对报告上精彩的实验结果,上官曜有些意外,看向她的目光带了几分赞赏。
她有些得意,小脸红扑扑的,等着他的夸奖。
谁知道,他淡淡看着她,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话。
“恭喜你,从非常蠢进化到了有点蠢。”
慕容暖傻乎乎站在原地,半晌,气得直跺脚。
“上官曜!”她握着拳头原地暴走。
也许是因为她的努力真的被他看在眼里,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给她白眼了,偶尔甚至还会主动指教她的课业。
慕容暖的成绩从吊车尾冲到了前列,成了学校女生们最羡慕的人。
直到有一天考完试,她兴致勃勃地抱着卷子冲去找他,急切地想要告诉他一个秘密。
喂,上官曜,知道吗?其实教室里的那次,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其实很早之前,你就救过一个女孩儿,还记得她吗?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复习着这段话,眼睛里盛满了璀璨的光芒。
当她推开教室的门时,身子忽然僵住了。
空荡荡的教室里,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儿。
那女孩儿背对着她,乌黑长发垂肩,修长的脖颈仿佛白天鹅一样优雅,她的声音很好听,说起话来,清越得好像黄鹂唱歌。
“阿曜,我们分手吧。”
她要找的上官曜,就那样斜倚在桌子旁,双手插兜,神色淡漠而又冷静,一如从前。
慕容暖怔怔地站在那儿,看着上官曜眼底缓缓沉寂下去的光彩,心里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捏着,痛到有些窒息。
“好。”良久,他只说了一个字。
那是慕容暖第一次知道,原来一直以来,优雅出色的上官曜其实有喜欢的女孩儿,那个幸运的女孩儿是上帝的宠儿——林雅,林氏集团的千金。
没过多久,传闻林雅出国了,从此再也没出现在校园里。
原本就冷寂的上官曜变得更加沉默冷冽。
慕容暖把那方手帕清洗干净,悄悄地藏在了家里。
她与上官曜之间,也许永远都不可能。
因为她知道,他爱的是林雅。
若干年之后,兜兜转转,林雅终究还是回来了。
回忆渐渐淡去,此时此刻,上官曜爱的女人,正在和她谈条件。
“慕容暖,你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如今,该物归原主了。”林雅轻盈地起身,抱起早已插好的花,柔声道,“记住我说的话,只有离开,才能见到你的孩子。”
两个女人背对着背,朝着命运的两条路线渐行渐远。
慕容暖安静地坐在房间里收拾衣服,要逃亡,总得有万全的准备。
没想到白琳没有拆散她与上官曜,林雅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听说南方气候温暖,孩子还小,或许带着他去一座南方小城,隐姓埋名地过日子也不错。
她缓缓把行李藏好,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恍惚间想起,好久没有化妆了。
就算要走,也得见那个男人最后一面不是?
上官曜最喜欢她穿那件宝石蓝的薄纱公主裙,有一次他醉眼迷离地斜倚在门旁,见着她回头的一刹那,忍不住走过来,将她抱进怀里温柔亲吻。
他说,他要她像公主一样活着。
没成想,她活得却像个落难公主。
涂完口红,慕容暖对着镜子里的女人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
为了她的离去,林雅特意为她腾出了今晚的时间,支开了所有的佣人。
她拎着裙摆,慢慢走下楼梯,看见了刚进门的上官曜。
见到她打扮成这样,他有些怔然,幽深眸光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慕容暖将头发全部梳起,素白的脸上只涂了一点薄薄的胭脂,红唇明艳,乌黑的发脚下,露出雪白的耳垂,随着她的走动,两汪蓝色的流苏耳坠轻轻摇晃。
薄纱如烟似梦,笼罩在她身上,一层一层重叠,梦幻得仿佛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
几步之间,她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仰头轻笑。
“我美吗,今天?”
他冷冷别过脸,极力控制心里的波动,隐藏在阴影里的神情带着漠不关心。
“你又想干什么?”
慕容暖踮起脚,温柔地伸出手,圈住他的脖子。
“阿曜,今天,我们就别吵架了,好吗?就今天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