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地放着，小春趴在洗手池里，吐得胃里的酸水都快冒出来了。
喝多了，真的是喝多了。
她头昏脑涨地直起身子，甩了甩脑袋，感觉像是被铅球砸过太阳穴一样，痛到发昏。
以后就算是再赌气，也不能喝这么多酒。
她勉强转身，摇摇晃晃地走出去。
眩晕间，跟过道里一个男人撞了一下。
“啊对不起。”她急忙道歉。
那男人满身酒气，眯着眼睛斜睨了她一会儿，忽然笑出了声。
“小姐，你长得可真漂亮。”
小春愣了愣，她长这么大，只听到有人说她凶，可没听到有人夸她长得漂亮。
“真的？”她满脸不确定地问。
男人被她这副纯真的模样逗乐了，点点头，一本正经。
“当然是真的。”
小春心花怒放：“你真有眼光！”
“那小姐要不要赏脸，陪我喝杯酒？”男人主动发出邀约。
小春看他怎么都不像是坏人，加上被他没来由地夸了一句，立刻把慕南亭给忘了，喜滋滋地跟着男人跑了。
女洗手间前，慕南亭转动轮椅，尴尬地避开女客们的目光。
他已经喊了服务生进去看，就等着服务生把那个该死的女人给弄出来。
等回到家，一定要好好教训她！哪有一个女人这么不知所谓的？
等了半天，服务生匆匆出来，满脸歉意。
“抱歉，先生，您说的那位小姐不在里面。”
慕南亭心里一沉，没来由地焦虑起来。
“来来来，五魁首！六六六！”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几名男女聚在一起，猜拳喝酒，好不热闹。
小春笑得眉眼弯弯，喝得高兴了，丝毫不在意身边男人渐渐搭上肩膀的手。
男人盯着她的V领衣裙，眼神灼热，挽着她肩膀的手忍不住往下滑。
“等一下！”小春忽然举起手，阻止了众人的游戏。
她深吸一口气，晃了晃脑袋，找回了半分神智。
“我好像把我的一位朋友给忘了，你们玩吧，我要回去了。”
“小春，别走嘛，”男人不舍地拽住她，“把你朋友叫过来一起玩不就好了？”
小春嘿嘿笑了笑：“这个……不太方便吧……”
让慕南亭和他们这群酒色财气的人一起喝酒猜拳？算了吧，她才不要呢。
“有什么不方便的？”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仿佛兜头一盆冷水，彻底把小春浇醒了。
“慕……慕南亭……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她仓皇地站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众人循着视线看去，见是一位坐在轮椅里的男人，神色顿时都有些轻慢了。
“小春，这就是你说的朋友啊？”那男人笑嘻嘻地按住小春，“挺特别的嘛。”
小春心里一颤，飞快地看了慕南亭一眼，唯恐他听了受伤，挣扎着就要挤出去，带他离开。
“坐下，”慕南亭平静地开口，“既然你的朋友们想要让你多玩一会儿，我就陪你。”
他慢慢地坐在众人中间，漆黑无波的眸子静静地盯着那男人：“玩什么？”
那男人被他面无表情的模样盯得有些发忪，他挺了挺胸口，笑了几声，拿出一个大号酒杯，往里面哗啦啦掺入白酒，红酒和啤酒，三种酒液混合在一起，还没喝，已经让人眩晕。
“谁先喝完这杯酒，谁就赢。敢不敢玩？”
“慕南亭！你别听他们瞎说！我们走！不喝了！”小春急了，起身就要反悔。
然而慕南亭丝毫没有想离开的意思，他依旧安稳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澄澈。
“既然是你的朋友，面子总是要给的，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喝？”
修长的手已经握住了杯子，他微微一笑：“开始吧。”
后来的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小春还记得那天晚上的慕南亭。
斑驳迷离的灯光下，他仰头喝酒的模样，和他不断起伏的喉结，真的是，好看死了。
然后，在那群人的起哄和惊叹声中，她就那样跟在慕南亭身后，步出了那家酒吧。
“以后还跟其他男人胡乱喝酒吗？”他斜睨了她一眼，淡淡问道。
小春老老实实摇了摇头，刚要说话，他已经控制不住地弯腰呕吐。
哎，就知道他酒量不行，偏偏还要逞英雄。
“慕南亭，你真的是……沉死了……”小春脚步踉跄地把慕南亭扶到床上，累得半死。
他沉沉地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转过头，手臂搭在了她身上。
小春觉得胸闷气短，忍不住把他的手放到一边。
没过一会儿，他翻了个身，与她面对面地躺在了一起。
她怔怔地盯着他清秀的五官，慢慢跟随他均匀的呼吸声，一起进入沉睡。
睡梦里，一切都回到了她第一次见到慕南亭的那一刻。
“小春！你快点出来救人！我在山下捡了个人回来！”大春扛着一个人，气喘吁吁地冲进诊所。
小春是知道大春那性子的，忠厚老实又喜欢多管闲事，成天就喜欢给她找麻烦。
“哥，你知不知道咱们诊所这个月因为你，额外亏损了三千左右的医药费？我告诉你，救人可以，让他先付钱！”她没好气地摘下口罩，瞪了大春一眼。
大春急了：“他这会儿昏迷着呢，哪来的钱给咱们？妹妹啊，你就行行好，先把人救了，钱的事儿咱们以后再谈行不？”
“就你心肠好！再这样下去，咱们还要不要吃饭了？”小春推开大春，俯身把人翻过来。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男人可以长得这么清秀，却一点也不娘。
他肤色白皙，尽管眉眼紧闭，却依旧不掩好看的长相。
小春一辈子在晋城长大，见过最好看的男人，是来诊所治病打针的隔壁家孙二哥，可那孙二哥早就结婚了，孩子都生了两个，哪像眼前这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
“大春！我决定了！”她目光坚定地看着慕南亭，郑重其事地表示，“这人，我救定了！医药费什么的，等以后他娶我的时候，作为彩礼再还给我吧！”
大春有些傻眼：“啥？你说你要嫁他？不行！我不答应！万一他是个被通缉的逃犯呢？”
小春嘿嘿一笑，眉飞色舞：“好看就行！”
没错，她就是这么肤浅，好看就行，更何况，这男人还是个双腿有残疾的病人，他病弱的模样让她母爱泛滥，恨不得用尽一生的爱来呵护他，抹平他眉宇间的戒备和冷漠。
可是啊，单恋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啊？
小春知道他是从大省城来的，看不上她这样的小县城姑娘，她就学习化妆，学习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大春嘲笑她的脸蛋像猴子屁股时，他还帮她说话来着。
那时候，她喜滋滋地追问他：“我好看吗？”
他总是轻咳几声，默不作声地别过脸，沉默不语。
她知道他看不上她，可是，书上不是说了吗，金城所致，金石为开，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
为了融化慕南亭的这块冰，小春的一腔热血全都洒在了他身上。
到底怎样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好？
身上一暖，似乎有人给自己盖了一层被子，小春醒了，从睡梦里惊醒。
慕南亭俯身看着她，脸上有着平日看不到的温柔与呵护。
她眨了眨眼睛，只是一瞬间，那抹温柔就没了。
是错觉吧？
他不可能对她有好感的。
她心里挫败得很。
“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也许是睡的时间有些久，他的声音有些喑哑，身上的酒味还没散去。
都说酒壮怂人胆，小春就是那个怂人，她忽然不顾一切地起身，仗着自己力气大，把行动不便的慕南亭扑倒在了床上。
“小春！”慕南亭急促地喊着她的名字。
她半眯着眼睛，假装自己醉了，双手胡乱地摸向他的胸口，去解他的扣子。
反正喝醉酒之后做过的事可以不认账，既然怎样都没办法征服他，那就索性睡服他！
“你干什么？”慕南亭奋力挣扎，可惜小春发起狠来，比男人还男人。
他无力地瘫在床上，眼睁睁看着她脱掉身上的衣服，俯身亲吻他，心里微微颤了一下。
虽然他双腿残疾，他也没有爱上小春，可再怎么说，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
眼前这个女人主动得令他几乎快丧失理智，他只能凭借着毅力，死死守住最后一道防线。
“小春！别傻了，就算我们今晚做了什么，也不会改变任何结果。”
“嘘，那就直接做，别说话。”她迷乱地亲着他的嘴唇，微微喘息。
树影摇曳，一轮明月照耀着窗子里拥抱的男女，这样的夜色，真是温柔缱绻。
慕容暖赤着脚站在阳台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仰头看着那轮皎洁的明月。
今晚，上官曜没有回家。
佣人说，司机回来取了一些行李，最近他会住在外面。
他生气了。
可是他有什么好气的？该生气的是她不是吗？
面对海瑟薇的死，他竟然无动于衷，甚至没有对罗伊那个渣男进行任何实质上的处罚，就因为，他和罗伊一样，也是男人。
“喂，外面的月亮有这么好看吗？”吴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