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讲故事一直生动,我从小便爱听,能随他所勾勒出的画面上天入地,纵横千古。
但这次的故事并不是故事,是才开始不久,并且还在持续进行的战事。
他最先问我们,知不知道六大界和数亿个大大小小的混元界之中,哪里是最乱,斗争的最厉害。
我说魔界,呆毛说冥界,师父摇头,说都不是,而是妖界。
哪怕是当初人命如草芥的蛮荒凡界,也远远比不上妖界。
因为凡界至少大定,人族凌驾于凡界一切,而在妖界,弱肉强食,比如虎吃兔子,兔子吃草,他们不可能有大定的一天,妖族每日皆在冲突和流血,你死我活,不共戴天。
而这次的战事,是万珠界和妖界离泱族共谋的。
离泱族属水妖,他们繁衍极快,两年便可诞生一只成年的强壮妖兽,但有一个致命弱点,他们在头三个月很容易夭折,并且还有一个传播性极强的疫症在他们中间盛行。
扛得过此疫症的会越发强壮,扛不过,十日都活不了。
这百年,离泱族拼命扩展领土,在妖界同数十个部族联手,将其他几大强势的部族灭尽。
但深谙妖界生存之道的离泱族明白,妖界永不存在永久霸者,要想长盛不衰,要么,去神界,仙界,要么,便是人界。
除却万珠界和离泱族,还有魔族六个部落,和其他大大小小混元界的几个部族们都投入了兵力。师父说,此等规模甚至已能与当年动辄数百万兵力的神魔大战相比了。
可是现在,诸神凋零,众仙隐世,凡界有的只有自己。
眼下的战事还没有到彻底爆发的程度,但前期已有各种摩擦和争端,最大的两场战事,其中之一便是师父刚才说的行行酒。
行行酒离沧市很近,万珠界和离泱族在行行酒塞口设据建点,一旦行行酒被他们夺走,沧市便危。
沧市本就乱,无人统治管辖,但是沧市离凡界曲南仅一道界门之隔,这极其可怕。
所以,几大宗门联合一起,大章朝和其他王朝、小国共同派出人族军队,主动对行行酒发动了战争。
师父说,现在还在打,且派出军队这件事,是暗中进行的,连许多朝政大臣都不得知。
我问死伤如何。
师父说,惨烈,双方都惨。
这让我觉得心情沉重,连吹来的风都觉得是沉甸甸的。
他拍拍我的手:"战争,哪有不死人的呢。"
"以后死的人,恐怕会更多。"
"嗯。"
师父又同我说了其他战事,和行行酒一样惨烈的,叫兰沽战役。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至少二十来个冲突战事。
我问师父对以后有何看法,他摇头,对战争未来的走向,他分析不出,也无半分头绪。
我看出他心中所藏忧虑,我不知能说什么,伸手抱靠在他肩上。
这时忽的想到沧拂曾要给我一张行军图,由白悉转交给我,但是师尊没收,甚至未曾打开便直接让我退还回去。
我问师父知不知道此事,师尊有没有对他说过,师父点头:"我知道,你师公,那臭小子,我们四个人都被告知。"
"师尊为什么不要呢?哪怕打开看一眼都好呀。"
"傻丫头,"师父轻叹,"他们的行军图我们当然想要看,但绝对不要以这样的方式送到我们手里的行军图,是真是假,你能分辨吗?"
"不管真假,心里面总有一个参考吧。"
"对啊,总有一个参考。"呆毛说道。
师父没说话,抬眼望向蓝天白云,白色的眉毛在风里轻轻吹着。
半响,师父摇摇头:"战争一触即发,任何一个不慎都可能导致可怕的事情发生。不管是真是假,心都会乱,行动多少都会受到牵制,以及,如果日后有什么意外,收到这张行军图的你,都将会成为****。"
我一顿:"我?"
"即便没有意外,他们也能创造意外,想要祸害污蔑一个人,这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所以丫头,你师尊如此,完全是在保护你。"
"我懂了,"我拢眉,"师尊...是不想让我沾上半点浑水。"
"嗯。"
"唉,"我靠回师父肩上,"这些战争动辄千年万年,却不知眼下要打多久了。"
"你先顾好你自己,"他拍一拍我的肩膀,"只要你活蹦乱跳,我们便都能展眉,你若无恙,杨修夷那臭小子便能成为顶天立地的英雄,而你若是有什么,他可能直接撒手不干,袖手旁观,哪管洪水滔天,人间死活。"
"他哪会这样,你别污蔑他。"我不悦。
"哪里是污蔑,"师父轻叹,"天命待你不公,又岂止你一人在恨,你好好的,便不会有那些事情发生,你若不好,"师父停顿了下,低低道,"莫说他,为师心里都会恨。"
我深深看着师父,忽的挤出一笑:"好好好,师父你别怕,我会好好的,一等一的好!"
师父也笑:"说到做到!"
"会做到的!"呆毛说道。
"丫头,今天感觉身体如何?"师父转了话题。
"只要不离开这里,每天都挺好。"我说道。
仙气养人,太云仙境真的是一个好地方,我胳膊上的紫灰色斑驳之处已经快淡不可见。
但这又是个假象,只要我一离开这里,那些浊气就会疯狂滋长,可能半日不到,我这具身体就要被吞噬为一具枯尸了。
真不知能不能根除,虽然太云仙境美如画,可谁愿意永生被困禁于此呢。
"一个时辰后,你还要去知月宫一趟,"师父说道,"琴宵所受的苦,我已跟他们细细提过,你放心,不会再那样待你了。"
"若是能治好我,那样待我也没事的,"我一笑,"我身体特殊,打断一条腿都无妨。"
"痛是鲜明的,"他轻叹,"也不知你那姑姑究竟如何想的。"
我脸色一黯,他忙又道:"罢了,不提她也不提此事,不怕不怕,会好的。"
"嗯,"我强撑起笑脸,"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