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身有着深紫藤纹,不似刻意雕琢,而是以气结成,以灵为基。
师公曾说过,那些修为深厚的高人若是长久持同一件兵刃,久而久之,兵刃会与主人生出灵契。而一些极具灵息的兵刃,甚至还会衍生出自己的意识和灵魂,比如剑灵。还有一种情况是以肉体殉剑,将魂魄藏于剑中,蕴为一体,剑身不毁,灵魄不死,但若剑身碎裂,那魂魄也将于天地宙宇中消散,不入轮回。
而无论哪种情况,原清拾能将这柄剑蕴于掌中,就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杨修夷冷然道:"什么村民,他说什么你都信么。"他看向原清拾,"你到底是谁?想要带初九去哪?"
原清拾微微一顿,忽的怒道:"白华是你杀的?"
杨修夷朝君琦手里的包袱望去:"我不过想问她几句她就直接动杀招,但我高估她了,要知道她这么弱不禁风,我会手下留情的。"
东边天际已一片长白,那包袱为深褐色,底端颜色更深,是血。
我道:"头颅?"
杨修夷看了我一眼,抿唇不语。
原来根本就不是去见什么好友,他知道我不喜欢问他的家世,所以拿什么官府来打发我走。
原清拾怒极,朝我看来:"月牙,不要再耗我的耐心,马上跟我走!"
洞口这时蓦然一阵巨响,一个男音隐隐传来,吼声愤怒不甘,花戏雪叫道:"是卫真!"
我忙回身朝洞口跑去,原清拾上前抓我,被杨修夷迅疾拦住。
男音又一声怒吼,我奔到洞口,幽暗无光,是条极长的狭窄土坡。
我匆忙去一旁折树枝,打算点火照明,君琦和苏双双再度朝我冲来。
花戏雪迎去,君琦将那包袱朝我扔来,花戏雪回眸看来,君琦趁机缠住他,而苏双双已近我身前。
我后退避开,她矮身长脚一扫,本就腰肢不便,我登时跌倒在地。
她掐住我的脖子对杨修夷叫道:"快住手!否则我..."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一起滚下了洞口。
土坡上有许多碎石,她很快借着摩擦稳住身形,揪住我的衣襟摁在洞壁上:"给我回去!"
我握住她的手腕,神思完全不能凝集,一点真气都没有。
她力气极大,拖着我往上走去,我死死抓着洞壁,往斜坡下沉去。
她抓住我肩膀,怒道:"你跑不掉的,给我老实点!"
眼神阴狠毒辣,指甲极长,隔着衣衫掐入了我肉里。
我扭动胳膊:"放开我!"
"快走!"
我使出浑身解数挣脱着,混乱中一脚踢痛了她,她大怒,扬手就给了我一个清脆耳光。
额头撞在洞壁上,口间顿时漫上腥甜,脸庞发辣,火烧般的疼。
昏暗中又见她抬起手臂,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手指顷刻抠出洞壁上的大石头。
却有一道白影在这时下来,一脚把苏双双踢倒,无奈我收势不住,石头顿时砸在了白影头上。然后就见花戏雪一张俊容做出面瘫表情:"你为什么打我。"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我:"..."
苏双双跌跌撞撞的爬起,我又举起手里的石头猛的砸了下去。
她闷哼一声,趴在了地上。
"喂!"我伸手推她。
毫无反应。
我再推一旁的花戏雪:"喂!狐狸!"
也没反应。
"初九妹妹?"洞口下来君琦的略带试探的声音。
我忙将花戏雪的胳膊搭在肩上,半背半扶的往下坡走去,不慎踩中一块流石,加上肩上力道太重,登时带着花戏雪一起滚了下去。
没多时被洞壁的拐角挡住,我扶起花戏雪,他伸手捂住脑袋,含糊骂道:"我真他娘的命苦..."
我在他身上摸了摸,摸出一根中天露,拧亮后发现拐角下面就是石阶了。
再度把他的胳膊搭在肩上:"快走。"
石阶比土坡更难走,近乎垂直的地面让我们近乎是连走带滑带滚。
噼里啪啦把最后几格石阶滚完,我把花戏雪从我怀里扶起:"狐狸,你怎么样?"
他恶狠狠的瞪着我。
我弱弱的看了他一眼,从地上爬起,举起中天露。
头顶一片幽黑,是巨大的溶洞壁,这个角度望去,整座地宫赫然如城,交错如迷,极远极远处有一座高耸磅礴的巨大平台,应该就是杨修夷所说的诛神台了。
我扶起狐狸,他虽气呼呼,倒也配合,整个人压了上来,还对着我的头发嗅了嗅。
我避开:"你干什么?"
"怎么那么香?"
丰叔特意让湘竹拿来给我的精油,能不香么,都是他自己调的,可能整个天下就这么一份。
绕过一个长廊,我纳罕道:"卫真呢,既然能听到他的声音,说明他离这儿不远啊。"
"你不担心杨修夷?"
"当然担心。"我烦闷道,"可有什么办法,我在上面只会给他造成困扰。"
他冷哼:"那你那什么未婚夫,你不担心么?"
我更烦闷了:"别提他了,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比我师父送的礼物还添堵。"
"礼物?"
我撇嘴:"就我小时候呗,我师父那时嫌我烦,出远门不喜欢带我去,就说会给我带礼物。有时我等了很久,终于把他给盼回来了,结果他手里什么都没有,待看到我失落难过了,他就笑嘿嘿的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木盒,可还没等我开心够,一开盒盖,就从里面弹出一只木头小锤,每次都砸在我鼻梁上。"我气愤道,"他就是让我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最后还要揍我一拳。"
"哈哈哈!"他大笑,"你经常上这个当?"
"我那时脑子特别笨。"我闷闷的扶着他,"而且,也不是每次都是拳头,有几次也是真的有小礼物,所以失望就失望吧,不影响下一次,只要有新的小木盒,还是能让我充满希望的。"
他哼道:"你倒是乐观。"
我叹道:"可是未婚夫就一个。"
"你还想要几个?"
我恼怒:"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是觉得失望罢了。
我怅然望着我和花戏雪落在地上的影子。
对原清拾的感觉绝对不是一个盒子可以表达的,那是我期盼了那么多年的一个梦。虽然我一直就没觉得对这个未婚夫有什么喜欢或不喜欢,可他代表着一个希望,一个我能与爹娘团聚的希望。
可是如今,我害怕。
他是这样的一个人,神秘莫测,高深莫测,复杂莫测。
每次他望着我的眼神,都像是要穿透我去看另一个人,他的双眸充满探寻,又似蕴着一层兴奋,极不舒服。
"那你每次都想要什么礼物?"花戏雪问道。
我看着他:"什么?"
"你不是说希望失望么,你都希望是什么?"
我笑起来:"那可多了。"我伸出手指一一数过去:"糖人,风车,铜板铃铛,尺木长条,酸枣糕,红豆糕,鲜花饼..."
他一脸鄙视:"你师父真抠门,这么便宜的都不给你买。"
虽然师父确实抠门,但我心里极不舒服他被人这么说,撇嘴:"你说的倒轻松,我师父又没有生计的活能干,他很穷的好不好。"
"他怎么不去赚?"
"老家伙懒呗..."说完觉得自己拆自己的台,我不高兴道,"我干嘛跟你说这个,卫真呢,卫真死哪儿去了。"
"初九!"
杨修夷的厉喝忽从身后传来:"初九!你在哪!"
我忙回身,欣喜叫道:"杨修夷!"把花戏雪扶到一旁,"你先等着!"
我朝来路奔去:"杨修夷!"
他远远看到我,身形掠来,顷刻抱住我,胸膛猛烈起伏着,将我勒的很紧。
我不明所以:"杨修夷?"
他松开我,抓起我的手细细摩挲掌心,再摸向我的脖颈,到耳侧,一遍又一遍,最后捧住我的脸,和我额头相抵,闭上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气。
我拉下他的手:"怎么了?"
由远而近的跑步声传来,原清拾停下,瞪大眼睛看着我,像见了鬼似的惊恐道:"你为何没事!"